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垂帘听政 作者:四十夜行鹤 文案 上一世,顾蓁鸾费尽心机,利用家族势力扶持养子上位,为此损兵折将搭上自己亲妹,到最后却成了养子清除外戚最有力的证据之一。 现如今上苍给她一次卷土重来的机会,她不会再依仗帝王之宠与子嗣,若要肆意的活,自己手握大权才是上策。 虽然路途艰辛,重生之路仍然布满荆棘,但她会披荆斩棘,步步为营,直到登上那把龙椅。 有朝一日,她将靠自己的手段和家族,看尽锦绣河山,这是她顾家的天下,不论这宫中多少人重来一次,也不论有多大的变数,她会是这天下的王,到那时,女治盛世,再无男尊。 阅读注意事项: 1、多人重生以及穿越,女主重生后期女权斗争,雷者勿入 2、女强线路,感情线路很少,女主唯我主义,谋权之路。 前期文笔略糟,女主有一点自傲,计谋会出错,后期会好,给她一点机会嘛。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蓁鸾 ┃ 配角:褚敏文,苏楚楚,孙静嘉,沈穆青,温清恒 ┃ 其它:女强,重生,穿越 ================== ☆、重生   永寿宫内。   “母后,你看看,这些都是您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叫您遭牢狱之灾。”楚安帝将自己所搜集的罪证摆在顾蓁鸾面前,这便是他费尽心机搜集到的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身上所背负的累累罪状,他面容上带着痛心,但顾蓁鸾知道,她的儿子内心是畅快的。   人都说知子莫若母,可是顾蓁鸾养育他的养子这么多年,却从未察觉到她自己的儿子是这么的狼子野心。   顾蓁鸾看着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楚安帝,又看了看他丢在地上的卷宗,她怒极反笑,言语中夹杂着嘲讽,   “懿德,是哀家让你坐上这把龙椅,而同时你我倚仗的都是顾国公府的势力才能到今日的地步,你怎么能够觉得你能灭的了国公府呢,先帝在位二十余载,都没有动过灭国公府的心思,你才上位几年,便有了这等狼子野心?不怕这龙椅未坐热,便早早的去黄泉走一遭?”   “正因为国公府连立太子都能够左右,朕才要整顿朝纲,以免外戚专权,霍乱我朝根基,至于先帝未曾对根基深厚的国公府下手,难道母后你算不得原因之一吗?正是因为母后得父皇倾心,才让父皇一而再再而三的饶过三大国公府,而如今,朕已经不想再让这种局面维持下去了。”   楚安帝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轻蔑,他自己清楚眼前的太后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他好,但很可惜,国公府的势力太强了,若不斩草除根,那就是后患无穷。   楚安帝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婢子可以动手了,“皇陵还空着您的位子呢,何必再逞口舌之快,叫先帝好等。”说完了就转身走出了永寿宫,一个眼神也再没给顾蓁鸾留下。   顾蓁鸾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她宠爱多年的养子的背影,心底里还存着希望,她的养子能回过头来放下这大逆不道的心思,她还能保住这个养子,这个皇位,直到力大的婢子摁住了她,硬给她灌了一杯毒酒,她才真的知道了,她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思栽培的,终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而且还是自作聪明的蠢货。   瑞安五年,太后涉巫蛊罪,霍乱后宫,赐自尽。瑞安六年,顾国公府以意图谋反罪名株连九族,有关系者接连下狱,牵连三大国公府,同年,三大国公府联合集中兵权,逼宫推翻楚安帝政权,拥戴太妃孙静嘉之子为帝。   顾蓁鸾再次睁开眼睛坐起身,惊诧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那杯毒酒死,这不可能是上苍恩赐,褚懿德绝不会放她一条生路,她心下有些奇怪,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的样式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她心下一颤,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是她的闺房,而她清楚的知道这几十年来的生活绝对不是大梦一场。   顾蓁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本来该有一道伤疤,是她怀孕摔倒时留下的,但没有,没有那道疤。她赤着脚走向梳妆台,看见铜镜里的自己是如此的年轻,没有岁月刀刻下的痕迹,笑起来没有皱纹,青丝里也没有夹杂着白发,她忽然就笑了。   这是她没有入宫时的郡国公府的闺房,入宫之后这里就被锁了起来,即便母亲再怎么细心打扫,还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她好怀念这里,自从她珍爱的妹妹死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这里。   她知道雕花的梨花木梳妆台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个妆奁,里面放着母亲最珍爱的翡翠镯子,只是被她怀孕后那一跤给摔碎了,摔得粉碎,她手腕上的疤痕也因此而来。   她也知道梨花木衣橱里有一件宝蓝色绣祥云纹样的缭绫装,那是她母亲为了她的选秀,命三十多个浙江女工连夜赶制出来的,只是她入宫之后,一开始为了符合礼制,之后怕宫中污秽脏了它,就很少再穿了。   顾蓁鸾想着想着兀的湿了眼眶,却又因为重回年轻时的喜悦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她的婢子锦墨的声音透过门传来:“小姐,您起来了吗?”顾蓁鸾微微垂了垂眼睑,在心底里肯定她是回来了,那些她曾负过的人,都还活着,她也不必日日都为自己年轻时的无知而后悔一辈子。   “起来了,进来为我梳妆打扮吧。”顾蓁鸾勾起一抹笑,盯着门口,就这样看着锦墨和锦衾带着几个婢子进了门。多好啊,她这么想着,她俩都没有死在那诡谲的宫里,没有因为她顾蓁鸾的一时失策死的不明不白。   锦墨拿起梳子一下下的梳顾蓁鸾的发,眸中似有眷恋之意,她说:“还有十天不到,小姐就要入宫大选了,小姐进宫是内定的事情,最低,也能封个长使。”说完,她就微微愣了下,似是觉得此话不妥,又接了一句转移了话题,“梳堕马髻如何?”   顾蓁鸾对于锦墨小小的出错并没有放在心上,虽说随意揣测圣意在宫中是能被人抓话柄的,但谁会拿这种小事来威胁他人呢,至于在家中,这不过就算做是寻常的唠嗑罢了,她勾唇轻笑,点了点头:“就堕马髻吧。”   锦墨梳着发,锦衾则在柜子里拿了件翠绿色绣荷花杭罗样式的一件套为顾蓁鸾穿上。锦衾拿着铜镜给顾蓁鸾照着,梳妆打扮完了的她,自带一股娴静典雅的气质,仔细想想也能在京城女子中排得上号,只是这张脸她已经许久未见了,如今想来还十分怀念,有一股不真切的感觉。   顾蓁鸾微微愣了愣神,抬手挥了挥示意锦衾撤掉铜镜,抿了抿唇朝锦墨说道:“今日,我是该去见见老祖宗,对吗?”她说的时候其实是试探居多,毕竟她现如今并不确定自己之前就没有半点差错,若是与上一辈子所处的场景不一样,那么她就要重新算计之后入宫的路了。   锦墨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不过之后就敛了心神回答道:“是的,老祖宗是今日要您去见她,说一说入宫之后要注意的地方,夫人还叫您要仔细记住。”锦衾在一旁听着有些不知所谓,不过也抿了抿唇,没有深究。   顾蓁鸾偏了偏头看了锦墨一小会儿,又看了看锦衾,深知她刚刚一番作为可能勾起了这两个贴身婢子的疑心,而她必须找个时机打消这个疑心,不然对于她以后的后宫之路绝对是一大阻碍。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扶了扶发髻,这个动作她做的十分顺畅,几十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抬手扶发是耳边响起流苏碰撞的泠泠声,现如今猛地发现自己在家中带的都是玉簪子,一时间没听到声响,还十分不习惯。   她抿了抿唇勾唇笑的有些自嘲,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才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不是入宫后步步高升的那位顾蓁鸾,随即站起身来,往老祖宗的住处走去,锦墨锦衾见状行至顾蓁鸾身边,又落后于她小半步,这一切就真的好似往日一般,一点变数也没有。 ☆、谈话   顾蓁鸾站在门口,得了老祖宗的传,让婢子呆在外面,自个儿一个人进去规规矩矩的给老祖宗顾杨氏行了个礼,面上带笑,道:“蓁鸾给老祖宗请安,愿老祖宗洪福齐天,寿比南山。”   “坐吧,这宫中的教习嬷嬷就是不一样,不过十来天的教导,就叫我们家蓁鸾身上有了当年太后的风范了。”顾杨氏脸上有了笑意,透过她最为赞赏的后辈,她真的看见多年不见,现如今早已天人永隔的好友的身影,她抬起手示意顾蓁鸾走入座,“虽然老身没进过宫,但经过这么多年后辈的口口相传,还是知道一点宫中的事的。”   顾蓁鸾上一辈子在宫中陪着皇帝这么多年,怎么能不了解皇帝的喜好呢,又怎么会不知道宫闱秘史,何况上辈子她也听过顾杨氏的教导,不过她依旧扬起一抹笑,起身入座,道:“谢老祖宗厚爱,劳您指教了。”   “自太-祖建-国以来,历代皇后大多都是三大国公府家的女儿,所以三大国公府在宫中的线人都不少,等你入宫之后,自然会有人把你能用的人给你。”顾杨氏说着拿起放在案桌上的白瓷茶盏,喝了口茶,放下后瞅了一眼顾蓁鸾又言,“不过你也别太过放心,宫中人心叵测,家族给你的,有些可以信,有些则不能,全得看你的判断了。”   顾蓁鸾听了这话,点头称是,上一辈子没有过多的依赖家族里的势力,入宫二十余年也不过用了三四次,用的都是她摸清底细的人,当初老祖宗也是让她自个儿看人,才让她难以信人,不过等她当上皇后之后,家族里的人她就都摸清楚了,既然摸清楚了人,那她这一辈子也好放宽心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若不入宫,或许你能嫁一个真心待你的好儿郎,但你入宫之后就切莫怀有那些闺中娇女不着边际的幻想,更别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人生,你所要做的,是维护家族的根基,保全家族的荣耀,你此生最大的靠山,就是你的母家,顾国公府。”顾杨氏看了几眼顾蓁鸾,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并无异常后在心底里对顾蓁鸾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语气里带了几分惋惜。   顾蓁鸾身为国公府家的嫡出大小姐,自打出生开始就做好了入宫为妃的准备,但若她这一辈子能占尽先机,不像上一世敛尽锋芒,那么她最为疼惜的妹妹也不必入宫,不必成为那皇宫中如山尸骨里的一个,她勾起一抹自得的笑,言:“母亲自幼便告诉蓁鸾,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蓁鸾入宫后,自然存的是该有的心思,寻思的是如何当上皇后,绝不会痴守那黄粱一梦。”   顾杨氏微微点了点头,对于顾蓁鸾的回复还算是满意,打量了一会儿她,微微阖了阖眼,叹了口气,道:“你是国公府上最聪慧的女儿,若实在争不得,出现了像楚康帝那样的绝世红颜,明哲保身便好,国公府家大业大,怎么说也能保得住你。”   楚康帝的那位绝世红颜,这么称呼她还算是给她留几分薄面,她出身平民但长得一副美艳皮囊,诱使楚康帝独宠她一人,废了沈皇后立她为后,遣散后宫,不理朝政,三大国公府出身的五位小姐都被遣送回家,直到三年后楚康帝驾崩,先帝登基方才复位。   至于那位听说美艳不可方物的绝世红颜,也随着楚康帝的仙逝,先帝的登基,落得个妖妃祸国名头,秋日问斩的结局。   这件事从侧面也显示出三大国公府的根基之深,到了足以撼动朝纲的地位了,所以先帝和现任皇帝楚德帝才会栽培孙家和苏家,以求维持平衡,打压国公府的势力,而非对国公府下手。   顾蓁鸾想到这儿,微微垂了垂眼睑,心里叹息着她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愚蠢的白眼狼作为自己的儿子,面上却不显,柔声道:“谢老祖宗厚爱,蓁鸾心底里有这个数,蓁鸾入宫,绝对是要做光耀门楣的事的。”   顾杨氏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抬手揉了揉额角显得有些倦怠,道:“你有这个心便好,万事莫要勉强,懂得审时度势方才是明智之举。你母亲今日宴请了苏家的夫人来,你也好与苏家的女儿聊聊,结交一番,日后入宫好做个伴。”   顾蓁鸾见顾杨氏体力已有不支,站起来朝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她这个祖母身子一向不好,到了晋德七年的时候便驾鹤西去了,即便请了宫中的御医来也于事无补,她道:“蓁鸾知道了,老祖宗您也要保重身子,日后蓁鸾不在了,就让娉婷来照顾您,若有所不适,尽管递折子入宫请太医来。”   “你这孩子,有孝心,去吧,莫要为我一个老人家浪费时间。”顾杨氏的目光定在向她请安的顾蓁鸾身上好一会儿,才悠悠的开口,而顾蓁鸾得了应允之后便起身转身走出了屋子。   锦墨锦衾见到顾蓁鸾走出屋子,并没有上前多问,她们两个都知道这并非是她们能问的,既然小姐将她们留在外面,就说明这件事他们不该知道,她俩规规矩矩的跟在顾蓁鸾后面。   “叫杜氏还有她那女儿顾泽立刻来见我,不得犹疑,就说是我入宫之前找她两的训话,无论人在哪儿都要给我带过来,锦衾,你去老祖宗那要还没喝完的茶水,然后让安在街的白大夫看看。”顾蓁鸾走在长廊上,嘴角微微勾起,眸子微眯稍稍有些戾气,她差点儿就忘了,这两位在她入宫之后是怎么闹的家宅不宁,给顾家丢脸的。   那贼胆包天的杜氏私底下往老祖宗的茶水里添慢性毒,用银子堵住来请脉的大夫的嘴,所以老祖宗才久病不治最后西去,算算日子大概是去年就开始的,现在还来得及。   而她的好女儿顾泽则不顾劝阻和一个品行不端的地主儿子跑了,最后被人欺侮买进妓-院,跑出来之后佯装成乞丐摸索回国公府,之后便四处勾搭那些公子哥儿,败坏门风,今日她还没走,就得整顿整顿家风。   至于那安在街的白大夫,原是御医身份,请旨出宫后开了家没名气的小医馆治病医人,为人耿直,同样的,是顾家以前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设定,子嗣比妾侍的位分高,儿女都只认嫡母,王公贵族家的子嗣则只认正侧妃,妾侍的地位很低。   皇宫里的设定则是嫡子位同婕妤,庶子位同嫔。   如果觉得我的设定有所偏颇,可以提出来。 ☆、训斥   顾蓁鸾端坐于自个儿的屋内,侍婢早就备好了一壶雀舌并为她倒入了白瓷茶盏,估摸着那使劲作践自己的二位也快到了,她抿了抿唇微微翘起嘴角,在眼里却完全看不出来笑的意味。   外头有几人娉婷走入屋内,最出挑的还是为首的顾泽和妾侍杜氏,而顾蓁鸾派出去的婢子入内后就站至她的两边,那二人朝顾蓁鸾规矩行礼,声音曼妙,听起来的确叫人心情舒畅:“见过顾小姐。”   “坐吧,莫拘着礼。”顾蓁鸾扬起一抹还算柔和的笑,也没有给这两位下面子,毕竟她不清楚这件事情是否有所转折,万一这件事情有了什么变数,倒是她想要污蔑这两位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绝不先揭露,“父亲往日疼惜二位,而我入宫之日在即,现如今请二位来,也想让二位帮衬一番母亲。”   杜氏听了这话,端得住架子未曾显露过多,只是语气里带着些窃喜,道:“谢大小姐恩典,能为夫人分忧,是贱妾的福气。”顾泽听了二人这番对话,面上多了几分诧异和惶恐,这一切都没能瞒得住顾蓁鸾的眼睛。   “阿泽日后也要多多帮衬姨娘,国公府家大业大,像阿泽这般聪慧的人儿,可不能白白浪费。”顾蓁鸾抿了抿唇,又将话题引到了顾泽身上,试探一番顾泽的想法,左手拿起白瓷茶盏轻抿,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   顾泽一听这话,脸色一变,看起来像是个藏不住性子的人,而顾泽虽然不是深谋远虑的那种人,但也不是那种把心思全都露在脸上的人,顾蓁鸾不由得皱了皱眉,顾泽似是没瞅见顾蓁鸾的脸色,道:“我怕是不能助姨娘和夫人一臂之力了。”   顾蓁鸾微微眯了眯眸子,语气微微上扬,打趣道:“哦?阿泽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如意郎君?”杜氏看着顾泽,对于她的答复也显得十分惊讶。   顾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骄傲,但这话在顾蓁鸾听来却极其刺耳,对她而言算是莫大的折辱:“若蓁鸾的婢子未曾来找我,我今儿就要去找爹爹,我想与蓁鸾一同入宫,好给蓁鸾添一份帮衬。”   杜氏听了这话开头,脸色就变了,拉顾泽的袖子示意她停下,这位张狂的小姐还是以为自个儿有着天大的筹码,没停下来。   顾蓁鸾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抬手就将茶盏往地上一掷,茶水溅在顾泽和杜氏的裙摆上,少数的碎瓷片打在了她俩的腿上,只是二人都没敢出声,顾蓁鸾的眼神顺势就变了,道:“顾泽,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以一庶女之身,妄图入宫封妃?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真当自己是哪家的大小姐了?撵出去,带到母亲那里叫她给你教教规矩。”   顾泽一惊,正想说什么,就被站在一边的婢子捂住了嘴拖了出去,而锦衾这时也从门外跨了进来,看着顾泽这幅模样,一时间还愣了愣神,方才关了门朝顾蓁鸾请安,并道:“奴婢给小姐请安,小姐万福金安。小姐叫奴婢查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当了,老太太的茶水里搀和着一种慢性毒,久而久之会侵蚀五脏六腑,幸得小姐警惕,否则再过两年,此毒便不可解了。”   顾蓁鸾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锦衾起身,虽然顾泽做的这档蠢事让她心底里的疑惑又多了起来,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她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杜氏,手指轻轻叩击案几,道:“若我没记错,杜氏为表孝心,日日早晨都会去老太太那沏一壶茶?”   杜氏神色一变,她看了白大夫一眼,深知顾蓁鸾这么有底气的请来的这位一定不是什么善茬,自然不能把事情往他身上推,也深知自己不过是一个妾侍,若真的要追究下去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她立刻站起身朝顾蓁鸾跪了下来,道:“小姐明察,贱妾当真是只想给老太太尽孝而已,小姐也知道,贱妾膝下只有阿泽一个女儿,未能给老爷开枝散叶,是贱妾的错,如今贱妾只想表一番孝心,哪有这熊心豹子胆?”   顾蓁鸾微微眯了眯眼,哼笑一声,瞅她两眼,心生一计,道:“既然你说不是你,那定是有人来害你,你仔细想想,你可得罪了什么人?”   她这一句,是给自己的母亲留条后路,推卸一番责任,日后莫被以御下不严的名头落人话柄,同样,也看看这位杜氏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聪慧。   杜氏怎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也看低了这位小姐的眼界,所谓聪慧与愚笨,只需对照一番顾蓁鸾和顾泽便成,她一个嫡出,还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谁会和她对着干呢?若想让她身败名裂,也无需来找她当面揭穿了。   她朝顾蓁鸾磕了个头,道:“贱妾平日里安分守己,甚少与他人争执,若说唯一不和的,大约就是如今得老爷喜爱的蔡氏了。”   妾侍蔡氏,两年前方才进府,是个久未中举的举人的女儿,他父亲为了混上个一官半职,将自己的女儿送了过来,容貌艳丽,略懂诗词歌赋,装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样子,实则背后娇纵,时常语出不逊,不止是多少人的眼中钉,三个月前生下府中第四子,风头极盛。   “我可不能平白无故的诬陷他人,你可有证据?。”顾蓁鸾对于杜氏的上道还是十分满意的,她在宫中沉浮多年,对付这一个妾侍还是绰绰有余的,并且这位还是挺清楚自己的地位的,只可惜注定只能当一枚扳倒他人的棋子。   “那些大夫每隔三日便会来请脉,却从未看出端倪,定时有人以金钱贿赂,或以家人胁迫,小姐只需彻查一番,就知是谁做了这件大逆不道之事。”杜氏规规矩矩的说着,那些大夫都是人精,只要顾蓁鸾的婢子稍作引导,就可顺着杆子往上爬,定不会将她供出来。   顾蓁鸾的眸子微微眯起,她总觉着这一次来的未免太过容易了些,亏得顾泽作孽,让她先声夺人占了先机,否则杜氏岂会这么规规矩矩的被吓到?这位妹妹,性情变的也未免太快了,她道:“的确聪明,只是这聪明得用到正道上,你可知道?日后可得安分守己,不然即便我入了宫,照样有办法叫你母女俩尝到苦头,那时候可不是掌嘴那么简单了,起吧。”   杜氏道了声谢,起身后方才松了口气,现在才想起已被送到夫人宅院的顾泽,抬头盯着顾蓁鸾,而她面色不改,对着锦衾道:“去命人从库房里取五十两银子来,送到白大夫那,谢他这一诊,日后府中定时来诊脉的大夫就换成他吧。”   杜氏再朝顾蓁鸾行了个礼,方才在顾蓁鸾的允许下和锦衾一同推开门走出了屋子,顾蓁鸾的手段向来不软,即便做错了什么,也有老祖宗和夫人撑腰,正因为她这么狠,所以也没人敢在她面前作孽,今日的顾泽,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按道理嫡小姐是没有这么大权利的,但为了之后的剧情进展,我私心将她的权利调大了,就当作金手指或者是因为女主要入宫的加持好了 ☆、结怨   杜氏被顾蓁鸾遣人送了回去,顾蓁鸾则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等杜氏拐了个弯和两个婢子一同消失在她眼前,她才不紧不慢的道:“顾泽什么时候开始性情大变的,我记得当初她不是这种人。”   反常必有妖,顾泽平日里不是这种无脑的人,也决不会光明正大的跟顾蓁鸾对着干,别说言语间带嘲讽了,基本上都是顺着顾蓁鸾的话接下去的,这般把送到眼前的权势堂而皇之拒绝了的作为,绝不是顾泽的手段。   还有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心,明知六年后的大选顾娉婷入宫的几率有九成,而宫中有一对姐妹已经是极限,她却想要顶替顾娉婷入宫,朝堂之事牵扯后宫,而后宫也牵扯朝堂,让一个庶出顶替嫡出入宫,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这般性情大变,如此野心勃勃,到底是谁在背后挑拨?又或者是如何的怪力乱神?顾蓁鸾的眸子微微眯起,同样因为背对着锦墨而忽略了她一瞬间的神情紧绷。   “今日之事,遣人去告诉老祖宗,一定要实话实说,不容的半句假话。”顾蓁鸾的语气微微重了点,但她的婢子们都知道她的意思,所谓实话,当然是顾蓁鸾方才和杜氏商量好的实话,看来这位主子,是铁了心的要让蔡氏翻不了身了。   至于顾蓁鸾她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要作践一个妾侍,就是因为蔡氏这人的野心不止于家宅后院,偏偏她也不过就凭了张皮囊和点小聪明,却当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了,日后也是个给国公府招黑的女人。   楚国对于女子的束缚较于邻国晋国算得上宽松,女子能读书,能参加科举,也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只是女子当官,当然比男子当官要难得多,即便是真有大才干的人,要晋封到四品之上也是难上加难,但比晋国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已经是好多了。   只是蔡氏随她父亲,本人胸中并无多少墨水,父女俩如出一辙的想靠着顾国公府家的势力平步青云,有一个无用的蔡书生已经够了,不能再多一个贱籍出身,心比天高的蔡氏了。   更何况这位蔡氏靠着顾国公府家的势力还不够,为了自个儿的所谓前途,倒透露出国公府不少的秘密,到最后即便顾蓁鸾在宫中给国公府的打内应,还是伤了元气,险些被皇帝乘机夺了权。   而顾国公府家的毒瘤远不止于此,就这两个妾侍,也不过是家大业大国公府中的一角而已。   正因为国公府家大业大,算上分家后的几个府上的大丫鬟和妾侍,仔细数数得三四百人,这其中比蔡氏杜氏还要厉害的人不少,只是顾蓁鸾的权势还没有大到那种地步,也只能清理一番主家的杂碎。   其余的事情,只能希望老祖宗的双眼还不至于太过昏花,心还不要太软,现如今老祖宗对于小打小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些过分事情还得老祖宗亲自看着,她顾蓁鸾一旦入宫,即便在后宫中手眼通天,也管不到皇宫外的事情。   至于夫人顾白氏,顾蓁鸾的母亲,生性温和,是大家闺秀的出身,以前她父亲在朝堂上也官居二品,现如今赋闲仍有余威,这后院琐事她管理的井井有条,也有个贤惠的名声,但她的手腕可不弱,顾蓁鸾的大半手段都是她教的,可谓是一位做事滴水不漏的女子。   而她顾蓁鸾在后宫如鱼得水,角逐后位,都是要靠自己母家顾国公府和母亲的家族势力添砖加瓦的,若没有家世的依仗,哪个妃子能坐上那把凤椅,楚康帝那位,千古以来又出了几个?更何况楚康帝的那位红颜,当年也只有三大家和她争,现如今是五大家族并驾齐驱,这心计手段更上一层楼了。   现如今的局势不只是朝中袁,顾,沈,孙,苏五家鼎立,各自为派互相牵制,牵一发而动全身,走错一步都得被人抓住把柄,宫中也是这样,哪位在后宫靠着家族给她留下的线人得势,那么她的家族在朝堂上就会更加有底气。   现在的宫斗,可不是几个女人窝在紫禁城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她们所做的一切,走的每一步,身后都是家族,就算是出身微低的,女儿在后宫得宠,只要父亲不太过蠢笨,仕途也会顺畅不少。   这次选秀苏家和她顾家会有嫡女入宫,加上原来王府里的三位,局势也如同朝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家不是挑了最聪明的女儿入宫。现在边关总有匈奴进犯,最出风头的还是霍家的长子,楚国的边关大将霍武,这次选秀,他的二妹就会入宫选秀,在顾蓁鸾的记忆中,也算不错的。   顾蓁鸾抬手揉了揉额角,几番传话下来,时辰已经到了辰时了,今日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而后路十分艰险,她觉得十分疲倦,微微偏了偏头瞅向锦墨,说着抬起头由锦衾搀扶着站起身来朝内室走去,道:“今日就莫要传膳了,未时叫厨房做些点心送过来。”   锦墨盯着顾蓁鸾的背影,眼中有些莫名的意味,她勾起一抹笑,朝顾蓁鸾的背影行了个礼,道了声诺后转身便跨过门槛朝外面走了出去,而顾蓁鸾看了锦衾一眼,不出所料的在她眼里看出了几分不自在,就不知道她不自在的是她这个主子,还是突然有些不对劲的锦墨了。   果不其然,将顾蓁鸾扶进室内,锦衾看了看顾蓁鸾的神色,好似确定了什么,附在顾蓁鸾耳边,踌躇了一小会儿,道:“奴婢这几日察觉锦墨似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上什么来,只觉着为人老练了许多,本以为是奴婢的错觉,但看小姐也察觉了什么出来……”   “的确不对劲,顾泽不也一夕之间变得这般鲁莽了吗?为人老练还让我少操心她,只不过这些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的太蹊跷,你平日里多看着她就成,毕竟是侍候我这么多年的人了,与你我算得上一同长大的。”顾蓁鸾的语气不变,听起来仍是叫人心里舒畅的声音,她的决策还是这般缜密,也同时是如此念旧,让锦衾不由得打消了念头。   锦衾顿了顿,低垂着头道:“奴婢伺候您歇息。”顾蓁鸾点了点头,此后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大致是过渡,过几天还会再修一修,如果设定有纰漏,一定要指出来。 ☆、教导   次日清晨,顾蓁鸾得了顾杨氏的召见,她心下暗道不妙,觉着这位老祖宗或是看出了什么来,只能暗骂自个儿人变年轻了,手段也变得嫩了许多,莫不是留下了什么把柄?但再怎么觉得不妙,顾蓁鸾还是得规规矩矩的过去拜见老祖宗。   老祖宗屋外,婢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朝顾蓁鸾行了个礼后把她领了进去便退下了,而顾蓁鸾手心中已出了冷汗,面上不显,朝老祖宗行了个万福礼,道了声万安垂着头听老祖宗的答复。   “你何苦为难杜氏?她为人和善,待下人也好,你这么做,岂不是给人留下话柄吗?”老祖宗的语气波澜不惊的,听在顾蓁鸾耳朵里却让他心惊。   “杜氏伪善,买通大夫向老祖宗茶水中下毒,其心歹毒,怎可轻饶?蓁鸾式微,杜氏有女顾泽已犯府中规矩去了母亲处,因蓁鸾而起,不宜频繁,想着等蓁鸾入宫后,将证据呈给老祖宗,以免落人话柄。”顾蓁鸾低垂着头,有条不絮的给自己开脱,说得好似她并无私心一般。   “我虽然年老了,但眼睛还没花,耳朵也没聋,你的心思缜密,却想不到你的手段逃不过我的耳目,不过这也不怪你,本来是六年一度的大选,因为王府里的人少而提前了三年,有些事情我与你母亲都没有教导你,你能做到这番地步,已经是极其聪慧的了,只是欺上瞒下,可不是什么好作为。”老祖宗挥了挥手,示意顾蓁鸾起身,她的言语中有些惋惜,一时间神色莫辩,但对于顾蓁鸾的作为也并不失望。   顾蓁鸾起身入座,抬眸看向老祖宗,抿了抿唇,她自知这次她做的太明显也太过了,更何况她竟忘了这位老祖宗在家中多年,又有多少人不是她的人呢?看来是她当上皇后之后多年闲适,已将做妃嫔时练出来的很辣手段忘了七八分了,竟连这点都没想到,不过可不能坐实这个欺上瞒下的名头。   “蓁鸾未曾将此事报给老祖宗,是蓁鸾之错,只是这欺上瞒下的罪名,蓁鸾不担,请白大夫是众人皆知,遣了其他大夫也是人尽皆知的,只是为保全府上颜面,又因蓁鸾大选在即,实在不宜如此张扬,所以蓁鸾私心瞒下,还望老祖宗见谅。”顾蓁鸾的语气柔和,抬眸盯着老祖宗,黑色的眸子带着志在必得却不真切的笑意。   “你说是便是吧。”顾杨氏叹了口气,顺着顾蓁鸾的心意了,也知道争论下去谁也讨不了好,毕竟自己的孙女,何必这么斤斤计较,“记住这个教训就成,不过是你自己看错了局势罢了,估摸着这几日言传身教倒叫你把府中到皇宫了。但你要记住身为嫡大小姐,即便妾侍多么得老爷的喜欢,你想要作践她何须绕这么多弯?妾侍,说白了也就是奴婢飞上枝头做凤凰,无论如何她依旧是贱籍,你想作践她,只需说几句话就成了。”   顾杨氏里觉得莫不是家中人逼她太紧了,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在皇宫里可没有这所谓的嫡庶之分,宫中的妃嫔也都是大家小姐出身,这种手段做的再隐蔽些,整垮一个低位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顾蓁鸾身子一僵,抿了抿唇,心道不好,嚅嚅道:“蓁鸾思索太多,把这蔡氏看得太高了,妾侍再怎么得宠,仍是迈不过这道坎的,多谢老祖宗指点。”   老祖宗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今日一番提点起了效果,起码给顾蓁鸾几分经验,日后入了宫中,也不会像这般万事想的太简单,而这手段生疏,入宫之后不用多久就会熟悉了:“你明白就好,杜氏所做,我已知晓,我明白你不过是借刀杀人,但这一招走的不够缜密,蔡氏我已叫人遣出府了,至于杜氏,其心歹毒,就再贬为奴吧。”   “昨日我召见顾泽与杜氏,但顾泽性情大变,所言所为十分荒谬,蓁鸾觉着……有些奇怪。”顾蓁鸾听着老祖宗的叙述,心里也明白这位老夫人不是什么善茬,当年被杜氏这种小人物毒死,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看不起杜氏这种出身卑微的妾侍的缘故。   老祖宗神色微微一变,瞧着在旁边侍候的苏安嬷嬷,语气变得有些生冷起来,盯着苏安冷笑一声,道:“我怎么听苏安说,顾泽不过是出言不逊,被权势冲昏了头脑才被你罚的,如今看来,这杜氏和顾泽,当真是手眼通天。”   苏安瑟缩了一下,手上扇风的动作顿了一顿,垂了垂眼睑,踌躇了半晌,道:“顾泽小姐是……”   顾蓁鸾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抬头朝苏安看去,叹了口气,联系一下这两人的关系,心里也明白了,接道:“是苏安嬷嬷的亲姐苏秦抚养大的,如今苏秦亡故,苏安嬷嬷自然要多多照顾。”   老祖宗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看样子是忘了苏安和顾泽的这层,但语气也并不温和,道:“你都是府中的老人了,怎么还会为这种事情犯错呢?我是不能包庇你的,去管事那里领罚吧,欺上瞒下的罪过不小,这些日子就别来伺候我了。”   苏安对这惩罚道了声诺,手上的活计没有停,仍尽心的扇着扇子,而老祖宗又把目光转向了顾蓁鸾,语气放柔和些,心中却有了几分谋算,道:“顾泽在我眼中,也算是个乖巧知礼的孩子,尽管摊上了个野心勃勃的生母,但你母亲教导的也是不错的,如今性情大变,的确不对劲,你罚她禁足,罚的好。”   “谢老祖宗夸奖,蓁鸾不过尽了自己的本分。”顾蓁鸾微微勾了勾嘴角,作一副谦恭的态度,但她总觉着这顾国公府家中的局势变了不少,杜氏和顾泽哪里有这么大的背景,老祖宗也变得愈发精明,还有身边的婢子锦墨,这几日的言行举止也不太正常,她这一场重生再来,究竟牵扯了多少人?   老祖宗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在顾蓁鸾的脸上流连了一小会儿,欣慰的笑了笑,她仍是坚信她看着长大的这个孙女,日后绝对不会给顾国公府家丢脸,道:“去吧,再过八日便是大选,你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封位高低要靠你自己得了,虽说左右不过一两级的差距,可你要知道,苏家也有个嫡小姐要进宫,朝堂牵扯后宫,你的每一个举动都会牵扯到国公府家,做事三思。”   顾蓁鸾点了点头,老祖宗的言辞不过是叫她别再犯这种错,而她顾蓁鸾要错也只会错一次,下一次在宫中与她人斗,便不会在有这种显而易见的把柄,也不会有人特地召见她训话了,她站起身,朝老祖宗行了个礼,道:“蓁鸾谢老祖宗指点之恩。”   “你有心就好,你的大哥顾知云,二哥顾知和传了信回来,九日后就会回府了,也就是你入宫的后一日,这些年打仗多有不便,仔细算来与他二人也有两年没见了,只是可惜,你与他们是见不着了。”   顾蓁鸾的眸子微微缩小,显得有些惊讶,但因为低垂着头没有人看见,她竟忘了这几日她挚爱的二位兄长会归来,边关战事终于告停,他二人凯旋而归,加官进爵,正因如此她在宫中才步步青云,只是三年后边关又遭蛮夷侵犯,他二人镇守边关七年未归。   顾蓁鸾道了一声,谢了老祖宗的好意,随后站起身来退了出去,她敛了心神,近日已显出不少错误,若再因此加深别人的怀疑,难保日后出什么大错。   而现在的情景已与她脑海中的记忆大相径庭,怕是这天不仅仅眷顾她一人,估摸着还有几个与她一样的人来了,她的往日记忆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而她自己也知道她的手段不止为何生疏了太多。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只觉得自己的前路如同当年一般茫茫,甚至比当年还要险恶,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万万不能再这般目中无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蓁鸾这次马失前蹄,在老祖宗的面前失了仪态,老祖宗是本人,没有改变,但她因为某些原因改了性子。   同时顾蓁鸾的记忆因为当久了皇后太后,对自己的手段有些生疏,加上重生的记忆混乱,导致她的心机没有往日那般狠辣了,不过之后会慢慢慢慢的回来,还有最多四章就选秀了 ☆、入宫   短短几日内,局势反转,听说是顾泽去求情惹怒了顾杨氏,不仅杜氏被拖出去活活打死,连蔡氏也难于幸免,顾泽这作为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罚了禁足,就连苏安嬷嬷见到她的所作所为都不想再念及情谊插手了,至于府中之前来请脉的大夫,大多都难逃罪责。   至于夫人则借此好好整治了一番后院的风气,以前依附于杜氏蔡氏的婢子现如今都跌到了云里面,其余侍妾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党羽现如今也被打的七零八落,老爷对于这些妾侍的怨声载道不置可否,支持老夫人与夫人的作为,夫人她也曾亲自来夸赞顾蓁鸾一番,提点了她几句便匆匆的走了。   总而言之,在国公府里藏了多年的祸害在顾泽做的孽还有顾蓁鸾的推波助澜下总算是拔掉了些,而顾蓁鸾当初做这件事情的时候绝没有想到会帮了她们这么大一个忙,而这也让她看出后宅的二位当家的手腕。   转瞬间便到了入宫大选的日子,皇宫里派来的马车停在了顾国公府大门前,顾蓁鸾穿了一身宝蓝色绣祥云纹样的缭绫料子的衣裳,长裙及地,三千青丝挽一个发髻,斜插几对翡翠钗子,带了对翡翠镯子,略施粉黛,显得她清丽温婉,衬出她姣好的容貌。   马车一直进到了玄武门,之后的路就由奴才抬着轿子将她抬到各家小姐等候的宫门前,一旁有歇息的偏殿,供各家小姐在一旁准备,一般懂事知礼的大家小姐都规规矩矩的坐着,而出身较为低微的则偶尔会与一旁的熟人交谈,而这一切旁边的嬷嬷都会记下来。   顾蓁鸾坐在位子上,锦墨锦衾二人等她选秀成了便会送进来,虽说谁都知道这无非是走个过场,顾国公府家的嫡出大小姐怎么有落选的道理,她抬手拿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宫中上好的贡茶,目光借此在殿中扫了一圈,明白了个大概。   那位眉眼微挑,一瞅性子便是飞扬跋扈,穿一身淡黄色绣鸾鸟衣裳的是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的妹妹霍金玉,他哥哥与顾蓁鸾的大哥二哥熟识,而他的妹妹可不是一个甘于借他人力上位的普通丫头,此人敢做妄为,做事虽有纰漏但善于拉拢人,总有人能替她收拾摊子,封的是正八品少使。   顾蓁鸾往右边数三个位子便是正二品尚书令嫡出四女秦宓,穿着一身天青色绣莲花纹样的绫罗衣裳,衬的她娴静极了,再看她略施粉黛的一张脸,眉眼未笑犹似笑,可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也饱读诗书,但手段并不高明,却知道察言观色,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封的是正八品少使。   秦宓对面的那位是从一品枢密使嫡出长女温清恒,她和霍金玉是旧相识,听说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自然而然她就是跟在霍金玉身后为她添补计划疏漏的那位,较于霍金玉,她才是真正的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若非是晋德四年的那一件事,她会是顾蓁鸾皇后路上棘手的敌人之一,封的是从七品长使。   坐在顾蓁鸾对面的就是现在在楚国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的骠骑将军苏家的嫡女苏楚楚,人却不如其名,一副古灵精怪讨人喜欢的模样,看似单纯可人,但却玩弄得一手好计策,当年曾和顾蓁鸾联手扳倒德妃沈穆清,也就是现在的昭和夫人。   加上顾蓁鸾,这一届能在后宫掀起风浪的一共五位,秀女之中成功入选的一共十一位,这一届她们斗的风生水起,借的也是朝堂上各派相争各不相让的势,现如今局势翻转,这四位都不是什么善茬,除却秦宓之外,每个人都能和顾蓁鸾斗上一斗不落下风。   当年顾蓁鸾平步青云借的是皇帝的宠,她自己的谋策和家族的支持,现在难保她们几人不是和顾蓁鸾一样的人,不做和顾蓁鸾一样的事,顾蓁鸾的眸子微微眯起,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   不久就有公公走进来宣新秀进去,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顾蓁鸾和苏楚楚二位,他道:“正一品骠骑大将军嫡出长女苏氏,正一品中书令嫡出长女顾氏。”二人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迈着步子跟着公公走了出去,从正门缓步而入,行跪拜大礼齐声道:“臣女顾氏(苏氏)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起。”殿上人说了声,等着二人起身后方道,“顾氏,顾卿的女儿,读过什么书?”他的声音是并不过分低沉,听起来叫人觉得舒服极了,但言语间却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威严。   顾蓁鸾抿了抿唇,压下心间对于再见皇帝的喜悦,向前行一步,微微欠了欠身,恭敬道:“回陛下的话,臣女不才,略读过《论语》、《孟子》、《春秋》、《诗经》。”她说话时微微放缓了语速,显得她格外的温婉,她并不掩藏她的才华,因为这是她应有的。   殿上人点了点头,而顾蓁鸾因为低垂着头看不见,他转过头看了看坐于他旁的皇后袁柔嘉,点了点头,皇后抱以他一抹了然的笑,二人都知道这位小姐是必须留的,皇后道:“仪态得体,饱读诗书,不愧是国公府家的女儿。”   顾蓁鸾道了声谢,再度欠了欠身,退了回去。之后皇帝又言,不过是对苏楚楚说的:“苏卿的女儿想必也是不凡,将门儿女骑马射箭不在话下,你兄长担的又是户部的差事,向来也是个才女。”   苏楚楚听了这话,略略有些喜意浮在眉梢,向前一步,欠了欠身道:“臣女不才,未承得家父兄长才干,不过略懂皮毛,怕是要叫陛下失望了。”   皇帝惊讶的挑了挑眉,勾起一抹笑,连言语间都带了笑意,道:“失望倒不会,凭你这番话,朕可就知道你是过谦了。”   苏楚楚闻言抑制不住笑意,勾起了唇瓣,欠了欠身又退了回去,皇后开口命二人退下,二人再行礼后转身退了出去,而顾蓁鸾知道这番话与她当年选秀时听到的不一样,不由得偏头看了看苏楚楚,恰好对上了她看过来的视线,抿了抿唇,又转回了头。   她这次是确定了,这个世界重来一次的绝不止她一个人,而这些人,大多都要翻盘了。 ☆、楚楚   拜见过皇帝和皇后之后,苏楚楚和顾蓁鸾就被引到了离此处不远专门安置秀女的崇安宫,因为她们两个出身极高,与其他秀女的待遇不同,是一人一间的屋子,这一举动不只是为了让这些出身大家的小姐休息的安逸,也为了不让她们过早的结党。   至于选秀完毕之后的去和留,在今日申时便会出来,剩下的秀女便是入选的,但剩下的里面也有高低之分,有些是被皇帝看中日后会封妃的,还是会留在崇安宫,在申时会有旨意下来封位,并分配到各个宫中,有些则是入了六局当女史,酉时会被各局的人领走。   这些人有些能往上爬当个掌事尚宫,有些也能被皇帝看中封妃,因为同是选秀进来的,地位与那些出身低微的婢子是不同的。若是安分守己,那在二十二三岁的时候便会放出去,宫中会给她们添置嫁妆,同时因为是宫中出来的,在外头走路都是挺直着腰板的。   无论如何,留在宫中的大多都是这届秀女中出挑的,因为是新帝登基初次大选,这次选秀主要是笼络重臣,所以封妃的都是大家族的女儿,当婢子的家事或者容貌也是不错的,所以这些女史或婢子中飞上枝头的不少,但能长久的却只有个中一二。   顾蓁鸾坐于屋内雕花椅上闲闲翻阅史书,屋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因为现今秀女的婢子都得在申时得知去留封位后才会进来,所以还得顾蓁鸾自个儿去开门,她放下手中的书,反扣在一旁的案几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快步绕过了屏风走过去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方才才见过的苏楚楚。   “苏秀女?请进吧,方才大殿之上秀女的一番话接的可真妙,倒衬得我古板无趣了。”顾蓁鸾勾起一抹笑,侧过身请苏楚楚入内,瞧她一眼,又道,“如今旨意未下,婢子未曾入宫,怕是要怠慢苏秀女了。”   “顾秀女过谦了,我那是向天借了胆才敢这般说话,碰个运气罢了,没想到倒讨了陛下的欢心,是误打误撞的,顾秀女所为才显得出大家小姐的风范才是。”苏楚楚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两颊的酒窝衬得她有些不谱世事的可爱,但她却是个善于辞令的人,若不是顾蓁鸾有先前的记忆,恐怕真要被她骗了过去,苏楚楚又言,“顾秀女饱读诗书,是衬得我胸无点墨了,我生性愚笨,也只会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   “我可受不起苏秀女这一番话,是骠骑将军的爱女,又怎么会如苏秀女所说,怕是唬我玩的。”顾蓁鸾抿了抿唇,抬眸瞅她,面带笑意,她微微眯了眯眸子,语气柔和,笑道。   苏秀女咯咯的笑出声了,抬眸娇俏的看了顾蓁鸾一眼,她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又抬手遮住了嘴,倒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岂敢?顾秀女为人聪慧,况且这种事儿我又何须骗你,宫中日子久着,何必为一时口舌之快让你我难堪?兜兜转转这么多,我也得说实话了,免得让顾秀女觉着我烦,今儿匆忙前来,连礼数都顾不得了,便是想麻烦顾秀女教我几首诗词,已备日后不时之需。”   顾蓁鸾微微蹙了蹙眉,抬眸盯着她带着几分打量,问道:“苏秀女家中女先生想来不会比我逊色,怎么在府上未曾好好准备,倒来我这讨教了?”她的语气仍是柔柔地,听不出来尖刻的意思。   “是我粗心大意,在府中未想到这些事,直到面见圣上后,听顾秀女一番话才想起来,这不得麻烦顾秀女了吗?若实在不愿意,我也不愿做死缠烂打的人。”苏楚楚面上带着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似是被顾蓁鸾的问题给问道了,语气也有些不善。   顾蓁鸾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苏楚楚的意思了,道:“成,现在不过巳时,是用午膳的时候了,苏秀女不如回屋用膳,之后再来我这寻我,若有人问起,就实话实说好了。”她勾唇笑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告诫的意思在里面,而苏楚楚点了点头,随即起身道,“谢顾秀女关心了,来叨扰这么久倒是我的错了,就不再打扰了。”说着,她转过身去便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待苏楚楚走后,顾蓁鸾便走入屏风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史书,坐于椅上再翻阅起来。屋里是开着窗的,顾蓁鸾抬眸便可看见屋外的景色,春日的杏花开的正好,淡粉色的,在正午的阳光下衬得尤为的惹人喜爱,屋外静悄悄的,也没人愿意打破这景,叫人看着心情舒畅的很。   顾蓁鸾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才收回视线转向手中的书,现在她是真的在宫里了,马上就会封位开始不停的在后宫里争斗,身后也会明晃晃的担着家族的重担,每一步都有关自己的命和家族的前途,才想想就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外头却恰好传来不合时宜的嘈杂,顾蓁鸾抬头一看,窗外的几枝杏花不知什么时候给人摘了,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是如此的不知礼数,她抬手再将手中的书反扣于案几之上,起身便透过窗子往外看,外头有两个新秀在争执着。   一个是相貌极好的姑娘,头一眼能叫人看呆了去,但有些太美,叫人看起来便没什么好感,但穿着却并不是什么好料子,看起来不是达官显宦,另外一个便是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的妹妹霍金玉了,看样子是那个出身不好的摘了花,霍金玉看不过去,或是突然含了怜悯心,上前和她闹了起来吧。   “那花开的不错,你摘它作甚?这是供殿内秀女观赏的花,你怎么能摘它?出身寒酸便就是寒酸,见朵花都要巴巴的把它摘了,显出你慧眼识珠吗?”霍金玉说话咄咄逼人,是一点脸面没给另一个留,一旁有些秀女也和顾蓁鸾一样凑出来看热闹了,但看是霍金玉又缩了回去,只有几个出身高的或站在一旁,或透过窗户看着场闹剧。   也没人想去帮任何一个,毕竟她们都顾忌着封位没下,怕给一旁盯着的嬷嬷个不好的印象,抬眸看去,几个家世好的大多都是最后封妃的,苏楚楚见到屋子里的顾蓁鸾,朝她笑了笑,而在一旁温清恒已经微微抿着唇,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似是要霍金玉出头的样子,只有秦宓没有出来看,想来这之后谁和谁结盟,现在就已经定了。 ☆、封位   “既然说是观赏,我想一个人观赏,我就摘了。说我寒酸,可你也不见得高贵到哪里去,见几朵花被摘,便巴巴的凑上来要和我理论了。”那个秀女不屑的勾了勾唇,瞪霍金玉一眼,说话语速很快,这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好话,听在人耳朵里刺耳的很,霍金玉就被她气着了。   本以为这一个说不上名头的官家小姐说几句就会乖乖认错了,谁知道这倒是个能言善辩的主,叫一旁的人都愣了愣,而温清恒哪里看的惯自己的青梅被人欺负了去,便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的神情淡漠,嘴角微微勾起能看出一种嘲笑来,道:   “她都说了,这是给我们一同看的,你一个人为一己之私摘了,还不听劝告说人家的不是,可不是出身小家的市井人家的风范?更何况,你我不过都是秀女,谁借你的胆摘宫中的花?你若想摘,等旨意下来了,自个儿派婢子去内务府讨几朵便好,这么急不可待,偏偏还端着一副有理的样子。”   “的确如此,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入了宫就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在外头吵吵嚷嚷的,说的是入宫的秀女没封位便是婢子,可谁心里都知道,哪个是注定封妃的,哪个是注定当婢子伺候人的。”一旁看热闹的见温清恒走出来了,碍于这位父亲的家族势力,便也插了句话,这番围攻,气的那个秀女浑身直哆嗦。   顾蓁鸾皱了皱眉,实在不想继续看这一场闹剧了,这梁子是结下了,霍金玉不久就能得到加封,而这个秀女只能乖乖的跟着嬷嬷去当女史,这今后的日子怎会好过?现在她已不再以前世记忆在当砝码了,毕竟最近几日之事,已和她的记忆背道而驰了。   有了温清恒和一旁的几位秀女撑腰助威,霍金玉的气焰就更嚣张了,哪里会放过她,说说:“在这里闹起来不合规矩,我不也不期望你这个不懂规矩的明白,但只要你赔个错,把花扔了,去教习嬷嬷那里认罚,我们便不追究了,如何?”   这番作为也并不算过分,至少顾蓁鸾觉着这个秀女的确应该怎么做,可那人看起来就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样,她道:“你少得志,保不定你能否为妃呢,旨意未曾下来,我何须怕你?”   “哈!这倒是我的错了?满口胡言乱语,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如你这种人,我在平日里是一眼都不会给的,如今跟你说了这么久,倒是我自降身价了。”霍金玉挑了挑眉,终于开始不耐烦起来,给以那人一不屑的一瞥,便再也不想理她了,一旁的温清恒叹了口气,便先一步进了屋子,霍金玉紧随其后,其他人见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也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可怜那位拿着花的秀女,以为霍金玉走了是怕了她,不曾想是人家不愿意和她闹了,失了风度得不偿失。顾蓁鸾微微垂了垂眼睑,闹得这么凶,吵吵嚷嚷这么久,嬷嬷不可能不来看一眼,既然知道霍金玉是内定的妃嫔,有点眼力见的便回来护着,可这次嬷嬷却不插手,说明那位秀女说不准真的能靠着美貌封妃。   不过这又如何?一个连宫规未曾熟读的出身不高的女子,仅仅靠容貌上位又能走得多远?难道皇帝还能封一个小门户的女儿生的儿子为太子吗?不会的,所以这个秀女是走不远的,即便日后得宠,没有身后家世的依仗,她怎么保全自己的性命?   顾蓁鸾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视线定在庭院里被折了枝的杏花,仍有零星几朵开着,却已不如当初的美了,从窗户往外看去,对面的第二扇窗户边上有人拿着个瓶子栽了杏花,想来就是那位秀女了。真有闲情逸致呵?顾蓁鸾抿了抿唇,关上了窗户。   有了这件事情做调剂,几个时辰的等待便不是那么难熬了,秀女们大多都会与同屋的其他人讨论着单独住一屋的则有空闲思考这件事情的蹊跷和自个儿日后的路怎么走,或者会在心底里笑话霍金玉一个大小姐和不知道哪家的女儿吵成这副模样,总而言之,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到了酉时,公公们便端着盘子,呈着圣旨走到各个屋里,有些好奇心重的便探出头来看,规矩好的则压住心中的紧张端坐屋内,至于已经内定的,便镇定自若的在自个儿屋内喝喝茶,等着公公来宣旨,唯一有些牵挂的便是一两级封位的高低。   顾蓁鸾坐在屋内等着,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有人敲开了门,公公带着几个端着盘子的奴才,身后跟着顾蓁鸾家中的婢子锦墨锦衾,他拉开手中的圣旨,与此同时顾蓁鸾下跪接旨,公公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顾氏蓁鸾,德才兼备,兼工诗文……钦封正六品才人,迁居崇德宫。”顾蓁鸾抿了抿唇,这封位便是她上一世的,未曾有变,看来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事情是不会更改的,抬手接旨道:“谢陛下隆恩。”   公公将圣旨放于顾蓁鸾手上,锦墨上前递给公公一袋银子,便和锦衾一同退到了顾蓁鸾身后,收了银子,笑的眯起了眼睛,道:“崇德宫的主位是婥妃娘娘,为人和善,喜静,才人每月只需去请三次安便可,至于伺候的婢子,在崇德宫的偏殿等着才人,大宫女便是才人从府中带来的二位,至于贴身的和洒扫的,便得才人自己定了。”   正二品婥妃孙静嘉,正二品中书令嫡出长女,育有皇长子宜嘉,势力却不小,现今六局的尚宫尚食便都是她从母家带进来的婢子,看似温和,其实与从二品昭和夫人沈穆清面和心不合,二人在王府中就争斗不休,如今正巧新秀大选,都意欲招揽新人填充羽翼,而皇后袁柔嘉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巴不得两人斗得两败俱伤,但二人偶尔也会联手折损皇后势力,宫中三足鼎立之势已成多年。   顾蓁鸾应了声,笑着命婢子送走了公公,崇安宫外头有轿子停着,顾蓁鸾瞥一眼,一共十二个,从轿子的大小颜色来看,约莫有两个才人,一个长使,两个少使,七个采女,不出所料的话,这七个采女中定有一个是那个与霍金玉闹起来的秀女,她收了心思,抿了抿唇便上了轿子,往晋德宫去。   现如今皇帝方才弱冠之年,宫中只有一位皇长子,乃婥妃孙静嘉所生,现今约莫二岁左右,还有一位皇长女,则是昭和夫人沈穆清的女儿,晋德元年出生,皇后膝下无子嗣,不过按照顾蓁鸾的记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孕了。   这三位中,皇后揽大权,而孙静嘉和沈穆清则也有协理六宫的权,但大事还是得过问皇后。   由于皇帝娶妻不过两年便登基为帝,所以王府中并无过多的妾侍,顾蓁鸾记忆中得宠的也不过两人,只是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估摸着是没活多久便在后宫斗争中败了的,也无需去在意她们。   在顾蓁鸾的回忆和谋算中,轿子便到了崇德宫,她抬步跨过那高极了的朱红色门槛,顺着一旁宫婢的指引便到了她所居的昭和阁,这名字起的大气,听着就叫人心里舒畅,这昭一字估摸着也暗示着顾蓁鸾日后的路了。   昭和阁外边早有着宫婢等着了,八个伺候的宫女,顾蓁鸾看了她们几眼,没有一个是面熟的,想来是宫中有人如她一般重来一次,想断她后路吧。   她思量再三,还是选了两个面善的当贴身伺候的婢子,二人名字分别为为云词,云诗,云词看起来聪慧些,是刚入宫的婢子,年龄小,估摸着没什么后台,云诗则沉稳些,之前伺候过王府中的某位妾侍,那妾侍病逝,便调到她这里来了。   她是两眼一抹黑,以前的记忆也只记得身居高位的线人,府上的线人如此之多,她也不会全都记得,但警惕也是要有的,她便嘱咐锦墨锦衾多多看着,有什么不对劲便来告诉她,她也好做足准备。   整理好了这些琐事,便已经到了戌时左了,天色已晚,她也不好再去叨扰婥妃,请安一事便打算拖到明日再去,随即可一同拜见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宫中的品级,之后在每次大规模晋级的时候我都会放上来。   尊一品。皇后。   正一品。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正二品。妃。   从二品:夫人。   正三品。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从三品。婕妤。   正四品。贵嫔。   从四品。德仪。贤仪。顺仪。婉仪。芳仪。   正五品。嫔。   从五品。美人。   正六品。才人。   从六品。长使。   正七品。少使。   从七品。八子。   正八品。宝林。   从八品。采女。   关于孙静嘉和秦宓的父亲官职,我本来想写左相右相,但觉得有点不对头,所以改成了中书令和尚书令,因为朝代是架空的,所以官职有点混乱 ☆、婥妃   次日卯时左,顾蓁鸾便梳洗过了,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宫装,梳了个堕马髻,戴了几个玉质首饰便罢了,并不怎么隆重,但却也不没了架子,再用了早膳,估摸着那位婥妃娘娘也该醒了,顾蓁鸾便先叫云词去通传,再携着锦墨锦衾二人去往正殿。   过了会儿,便有侍从过来传她进去。她得了传,娉婷走近殿内,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低垂着头,音色婉转,道:“妾身顾蓁鸾,给婥妃娘娘请安。”她低着头,眸子里有些许的怀念神色,比当年更清楚殿上这位远不比她装出来的温婉,手段着实厉害,能和昭和夫人还有那袁皇后对抗的孙家嫡女,又岂是什么简单人物?   她当年也有所提防,只是还是小瞧了她,这位比昭和夫人做的事情还要细致,一旦做成除了她以外一个活口都没留,一招离间计使得厉害极了,那计谋扣的也厉害,就跟九连环似得,一环扣一环,若无准备,若开始没有留后手,若人脉不广,恐怕是要被她害的永不能翻身的。   正因有当初的前车之鉴,所以她顾蓁鸾这次头一次拜见她孙静嘉就不敢小瞧。而端坐于殿上孙静嘉目光紧盯着顾蓁鸾的动作规矩,仔细打量后方才点了点头,眉目间染上了些许并不真切的笑意,她道:“不错,规矩得体,也不枉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殿选时候夸你的一番话,也不愧是顾国公府家出来的,能给本宫省心,坐吧。”   “谢婥妃娘娘。”顾蓁鸾起身入座,嘴角勾起笑意,有因她夸赞而略微高兴的意思在里面,看起来努力不露声色,但这是绝对逃不过婥妃的眼睛的,也是顾蓁鸾故意让婥妃看到的,她道,“得娘娘夸赞,是妾身的福气,妾身日后还得娘娘提点照应一番,又怎么敢给娘娘心中添堵呢?”   “提点新秀是本宫应当的,何况顾才人又如此得体知礼,看的本宫心里欢喜,自然会多多照拂你的,这宫中才人的吃穿用度怕是比不上国公府里的,若有什么难处,可要跟我讲。”   婥妃对顾蓁鸾的话似是很满意,微微抿唇笑了,语气也愈发温和,配着她这身绛紫色的妆花缎衣裳,不失威严,却同样多了几分亲切,极容易叫人对她产生好感,更何况之后拜见皇后的时候还有昭和夫人沈穆清在前,更能衬出她的友善了。   顾蓁鸾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抬手抚了抚发髻,复又抬眸直视婥妃,道:“谢婥妃娘娘美意,只是妾身已入宫,自然不能再摆出这番小姐架子了,娘娘乐意扶持妾身,是妾身的福分,只是若妾身真吃穿用度都要娘娘照应,后宫诸人怕是要笑话妾身了。”   她言辞并不怎么刺耳,听起来也言语得当,只是这番字字珠玑的话却让婥妃心底里敲了一声警钟,这位顾小姐的言行有度,是有些厉害,只是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对的地方,毕竟是个刚入宫的新人。   婥妃点了点头,做一副欣慰赞赏的样子来,只是殿内二人都知道她岂会为新人而欣慰,不过是做做样子的罢了,道:“话是如此,是本宫多虑了,倒没有才人心思缜密,不过本宫身为崇德宫主位,万事还是能照拂你一番的,时辰也不早了,才人便随我一同拜见皇后娘娘吧。”   顾蓁鸾从婥妃那几番神情和语言就看出来婥妃有这个意思,但面上还是流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笑意,毕竟这件事对新人来说可算是莫大的荣宠,同时也表明婥妃有将顾蓁鸾收入麾下的打算,现在能打消婥妃的提防一分,日后的路途就会多顺畅十分。   不过装出和婥妃结盟的样子虽然是一个庇佑,同时又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昭和夫人和皇后估摸着会向顾蓁鸾下手,若婥妃不救,怕是要顾蓁鸾一人孤军奋战了,不过现如今也算是个万全之策,至少暂时婥妃还是有打算庇佑顾蓁鸾的,只要顾蓁鸾借势培养一番势力,便不怕昭和夫人和皇后暗地里的打压了。   顾蓁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谋算,面上喜不自胜的样子却也没停下,嘴角勾起起身朝婥妃行了个礼,恭敬道:“妾身谢婥妃娘娘恩典。”倒引得婥妃一笑,只是她心中的戒备却不会因此打消分毫。   她盯着顾蓁鸾,笑意不减,嗔道:“你这孩子,真是,本宫见你聪慧,又正好顺路,若等我走了你才去,估摸着你就是晚到的了,到时候你我不都讨不着好?还不起来,再磨蹭会儿,真是要晚去了。”说罢站起来,便往殿外走去。   顾蓁鸾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便跟在了婥妃身后,她的眸子里尽是笑意,也看不出来真心不真心,外头侯着的婢子见二位主子都出来了,便赶紧跟在身后,而外头的轿辇早就备着了,就等着二人出来上座。   时辰的确不算早了,但她二人都知道这个时辰去算不上晚到,外加昨日旨意下来的晚,估摸着昭和夫人那崇贤宫中也是这般,何况东六宫的崇德宫还比西六宫的泰昌宫离皇后的凤仪宫近些,怎么算都不会是晚去的,这么说,也不过是催催罢了,算不得真话。   只是二人一次请安的互相试探,婥妃孙静嘉是没有过多的摸清顾蓁鸾的底细,只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可用之才,但顾蓁鸾可清楚的知道了这孙静嘉可是如假包换的,就凭那一句话绕三个圈子,变着法子的挖坑给别人跳的调子,就不是别人学得来的。   而且这的确是孙静嘉早期的风格,等到之后皇后病逝,她说话的架子就又变了一遭了,至于重来一次……就好似顾蓁鸾一般,怎么做都会有纰漏,所以那从中作梗的人绝不是孙静嘉,那么便只有昭和夫人沈穆清和皇后袁柔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仪宫-皇后袁柔嘉   东六宫   崇德宫—德音殿孙静嘉,昭和阁 顾蓁鸾   崇贤宫—   崇淑宫—静姝阁霍金玉,素洁阁林安黎   崇禧宫—青云阁温清恒   崇政宫—   崇福宫—   西六宫   延禧宫—淑慎阁安翡 宝璋阁安玉   延福宫—   泰昌宫—缉熙殿沈穆清,沐德阁秦宓   永寿宫—玉瑶阁 苏楚楚   永安宫—   永德宫— ☆、请安   轿辇很快就到了凤仪宫门口,顾蓁鸾下了轿子,便赶紧走上去代替婥妃的婢子搀扶为下轿的她,顾蓁鸾眼眉低垂,一副恭敬的姿态,倒叫孙静嘉心里从生出几分好感来。   孙静嘉顺着顾蓁鸾的力起身,抬步便往凤仪宫主殿走去,顾蓁鸾规规矩矩的跟在她身后,不敢造次,跨入殿内安稳坐下的时候,她用余光一瞥,人来了七八个,不算少了,空着的位子不过四五个。   凤仪宫的主殿内较于婥妃的主殿还要大许多,金碧辉煌的,主位端坐着着一身明黄色衣裳的皇后,显得她袁柔嘉贵气逼人。她的眉目并不算精致,五官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合在一起看却就是有让人感觉到端庄严肃的气势来,再加上她板着脸,做足了不怒自威的架子,这一国之母的样子端得足足的,的确能叫新秀心生敬畏了。   她右手边的便是婥妃,在袁柔嘉衬托下显得愈发柔和,却不容易叫人轻易看低了去,的确是江南第一美人儿,左手边的则是昭和夫人,她来的比顾蓁鸾和孙静嘉她二人早,在她二人进来的时候不屑的勾了勾唇,虽然看上去小心翼翼的,但其实有眼力见的都能看见,然后规规矩矩的给婥妃请了安,端足了仪态。   她本就是眉眼微扬的脸,一身浅红色的衣裳不但没有削弱了她的媚态,还衬着她挺着的脊背给她平白增添了几分盛气凌人的骄傲姿态,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把以清婉温和著称的婥妃比了下去,单凭一张脸就能和林安黎打成平手,加上那浑身的气势,便是宫中第一人了。   坐于顾蓁鸾右手边,昭和夫人左手边的是安玉安美人,是那种小家碧玉的样子,一颦一笑都带着江南人的秀气,与她对面边的安翡安才人一般,只是她更婉约些罢了,但这种小家碧玉,比起孙静嘉,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的。   再扫了一下,乘着顾蓁鸾打量别人的时候,剩下的几位都来了,就差霍金玉和林安黎了,温清恒已经悄悄皱了好几次眉头,左盼右盼,就连顾蓁鸾都喝了好几次茶了,那二人才匆匆赶来,朝皇后和诸位比她们高的主子请安,随即入座。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先敛下想要询问她二人的话语,起唇道:“人都来起了,便开始吧。”话语刚落,诸位新秀便齐刷刷的站起身,往前跨一步,转身朝皇后行跪拜大礼。   新秀一共分作五排,第一排是顾蓁鸾和苏楚楚,是正七品才人,第二排是温清恒独自一人,是从七品长使,第三排是霍金玉和秦宓,是正八品少使,第四排是林安黎和其他六位,是正十品采女,她们齐声跪拜唱礼,三拜九叩。皇后微微点了点头,说明对于众位秀女的仪态进行认可,道:“礼成,众秀女平身,入座。”   十二位依言纷纷入座,而皇后抬手拿起白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是可以问话的好时候,她面色有些沉,看不出喜怒,道:“ 少使霍氏,采女林氏,今日为何姗姗来迟,让诸位好等?”   霍金玉和林安黎起身再向皇后跪下,林安黎意欲抢先说话,占得先机,刚说了没几个字,却被昭和夫人呵斥,道:“放肆,这是谁教的规矩?上位未言,哪轮得到你一八品采女说话?”   霍金玉在林安黎被骂的时候微微勾起唇,随即敛去,心底里估摸着感谢昭和夫人呢,她朝皇后磕了个头,道:“妾身在卯时便起身,辰时中便乘轿辇前来凤仪宫,不想林采女半路竟越妾身之前。   后又说是从娘家带的镯子丢了,叫几个婢子寻,婢子不懂尊卑,怎么呼喝都不让道,妾身着急了,就让人将她们推至一旁,没想到她的婢子站不稳,倒在了地上,林采女这却停了轿子来找我理论,说什么都不让妾身走,这才磨蹭到现在。”   “你信口雌黄,我的婢子分明给你让道了,是你寻衅滋事命奴才打她们的。”林安黎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抬头怒瞪霍金玉,显然不想被她颠倒黑白背这个黑锅,一张小脸染上怒色别有一番风味。   “是吗?你二人各执一词,怕是一时间分不出真假来,只是你十品采女,身后有八品少使,怎可行至她前,不与她让道?在你心中,首次请安皇后娘娘这等大事,竟还比不过几个婢子了?”昭和夫人摆明了就是偏袒霍金玉了,也难怪,林安黎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采女,霍金玉却有个在朝中威信不小的兄长,还有温清恒的关系,任谁也不会去帮林安黎的。   林安黎低垂着头,看起来有些委屈,朝昭和夫人磕了个头道:“那翡翠镯子是妾身母亲赠予妾身的,妾身一时心焦,便命贴身婢子帮着找,未曾想到挡了霍少使的道。也是妾身那时候护婢心切,未曾想到而这孰轻孰重一事,妾身的错。 ”   婥妃抬眸看了一眼昭和夫人,又看了看霍金玉和林安黎,叹了口气,也看不惯昭和夫人那眉眼里的得意,道:“新人入宫,自然珍重家乡的东西,你这般,本宫也不能怪你,皇后娘娘海涵,想来也不会怪罪的。”   皇后瞥了一眼昭和夫人和婥妃,虽然也没有帮衬林安黎的意思,却也不想沈穆清和孙静嘉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但她心底里想的估计是罚一番新秀以儆效尤的念头,她道:“此事本宫会彻查,左右也不过审问几个婢子的事情,只是你二人怎么说都是有错的,念及是新秀,二人便抄写宫规十卷,择日交予本宫。”   温清恒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约是因为林安黎害了霍金玉的缘故,毕竟入宫两日便扯出了两件事情,怎么想都是叫人心底里不舒服的 ,一方面估计又埋怨霍金玉沉不住气,偏偏要和一个出身小家的林安黎闹起来。   其余几人在一旁看热闹,顾蓁鸾则不明白了,为什么这林安黎偏偏要赶着给自己找不快,霍金玉现在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比她林安黎重要得多,何必这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呢?   皇后对于这平白无故闹出来的事情也是一肚子的烦闷,敛去了面上微微的不悦,柔声道:“这次请安的时间也算长了,诸位新人怕也是累了,便跪安吧。”   语毕,所有妃嫔纷纷起身向皇后行礼跪安,除却婥妃和昭和夫人被留下来谈事之外,其余人都按照等级高低走出了凤仪宫,苏楚楚和顾蓁鸾自动的走到了一块去,而温清恒则上前搀扶起跪着的霍金玉,秦宓独自一人走了出去,林安黎则落在最后面。   苏楚楚和顾蓁鸾并排走着,随后是四位大宫女跟在后边,苏楚楚偏头看了顾蓁鸾一眼,道:“您之前答应我的,教我如何作诗,如今这约定,您还承认不?”   顾蓁鸾轻笑一声,看她一眼,嗔道:“在苏才人眼里,我便是如此不守信用之人,这可真是伤了我心了。”顾蓁鸾心底里却摸不清楚苏楚楚想什么了。   “我不过是怕您得了高位,又有婥妃娘娘当主位,便忘了我这个不怎么会诗词的人了。” 苏楚楚勾了勾唇角,耸了耸肩,十分随意,这举动也的确能叫人好感倍增。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安黎并不怎么傻,也不是沉不住气的傻缺。霍金玉也不是那种不懂的审时度势的人。 ☆、结交   凤仪宫内,三人坐于椅子上,各自在回忆着今日请安之时众位新人的所作所为,不愿被林安黎和霍金玉夺去了目光,只是想起来的也不过寥寥了,皇后的目光扫视下方二人,垂了垂眼睑,语气柔和,但言语间还是有些不容置喙的意思在里面,询问道:“今日一事,二位有何看法?本宫以为,不过新人口角争执,若借此小题大做,怕是失了皇家颜面,但是若如此揭过,陛下怕是要治本宫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责了。”   “娘娘实在是多虑了,您与陛下伉俪情深,又如何会因一件小事争执呢?”婥妃接话,否定了皇后最后一段话,合了皇后的心思,又再说一段算是附和了皇后方才的一番话,滴水不漏,是能让皇后心底里听得开心的,道,“这二人昨日在崇安宫便结下了仇怨,又恰好分到了一个宫中,想来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那今日之事也算不得是意料之外了只是这风气怕是不能助长的。”   “若因她二人初入宫闱所以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确不妥。”昭和夫人支持的是皇后的后一句话,对于那皇帝斥责皇后的一段不可置否,有种乐意看她难堪的架势,她略略勾起嘴角,瞥了皇后一眼,轻笑道:“人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后娘娘岂能因她二人各执一词而放弃追查?怕是要给后宫诸人笑话了。”   “既然昭和夫人有心思想要彻查下去,那便就查下去吧,只是新秀入宫,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做,怕是无暇顾及了。” 皇后在昭和夫人的话中面色不改,约莫是本来就想彻查,却两面都不愿得罪的,想在婥妃和昭和夫人二人中择其一,这昭和夫人话说的不怎么令人开怀,便就选了她,道,“夫人也有协理六宫之权,如今新秀入宫,正好是立威之时,便劳烦你彻查了。”   昭和夫人倒也不是中了她袁柔嘉的套,也不是故意装出她嚣张跋扈,是这宫中新人诸多,又有两三个大家出身的,她摆明了要借此立威,所以才愿意接下这事,打算借此机会收揽几个新秀,助长她的羽翼,同时打压一番敌对。她起身朝皇后行了个屈膝礼,面上笑意盈盈的,柔声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也劳烦你二人了,想来你们也乏了,跪安吧。”袁柔嘉点了点头,面上带笑,语气刻意的放柔,怕是也知道了昭和夫人的谋算,不过放任自流了,而婥妃今日不过走个过场,没有接下这些事情的想法,只当是听了段戏了。二人起身再度行礼,之后便一同娉娉婷婷的走了出去,期间有所谈话唠嗑,不过也不是那所谓的好姊妹,说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   昭和阁内,顾蓁鸾和苏楚楚正聊着以往在府上的趣事,谈笑风生,逗得她二人的贴身婢子也咯咯直笑,至于诗词,苏楚楚本来就学过,所谓来讨教,也不过是借个由头来亲近顾蓁鸾罢了,顾蓁鸾能给她的,便是几首她做的诗,以备不时只需罢了,别的她也称不上诗词大家,是什么也教不了的。   “以往在府上,母亲就常常说顾家的大小姐多么的才气逼人,以此来告诫我叫我莫要再舞刀弄枪了,日后入宫得被人比下去,可我总是不听,毕竟那文绉绉的看的我头疼,一来二去,我倒对那所谓的顾家大小姐有兴趣了。”苏楚楚端坐于殿内,唇角微微勾起,说起自己的往事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说的妙趣横生的,逗乐了顾蓁鸾,她道,“现如今一看,真是名不虚传,我也的确不如您。”   顾蓁鸾听了她的话,笑的比平日里要开心多了,不过听了她的话,暗地里透露出开心的样子来,语气也更加亲昵了,看起来是有些不禁夸的,她笑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您哪儿都不差我的,论诗词,您在家中也早就学过了诗词韵脚,不过是少于实践罢了,论武术,我是一窍不通,哪里及得上你呢?”   苏楚楚一双眸子里全是笑,衬的她动人极了,她抬手覆上了顾蓁鸾放在桌子上的手,抬眸直视她,道:“您也真是谦虚,舞刀弄枪终是抵不过诗词歌赋的,不过若要是按这个争论,怕是要论到天黑也论不完了。我今日的意思,便是想来问问您,这后宫险恶,您可看得上我这武家出身的,愿与我携手共走呢?”   顾蓁鸾闻言,面色不改,也没有诧异的意思在里面,向来是正中下怀了,她思量了一小会儿,苏楚楚等的也并不着急,面上带笑,像是运筹帷幄之中的,笃定顾蓁鸾会答应。果不其然,她思量了一小会儿,便反手握住了苏楚楚的手,笑道:“您有这心,我便受着了,毕竟这宫中事情多,局势莫测,霍金玉与温清恒是一块的算是板上钉钉的了,就是不知道她们和林安黎闹起来打的是什么算盘,能与您一起,日后路上走的也不算那么心惊。”   苏楚楚听她说完,面上带了笑,她微微用力握住了顾蓁鸾的手,以示决心,她听了这段话,知道顾蓁鸾是想让她安心,让她明白与她结盟的意图,不让她起疑心而已,只是她也算是太过谨慎了,即便她不说,苏楚楚也不会怀疑的,道:“您说的是,您与我门当户对,不论母家朝政上的事情,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同盟,即便日后你我母家针锋相对,我等身处宫闱,也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一词推脱,您看如何?”   “您真是聪慧,全然不像是武家出身的谋算,不过正合我意。”顾蓁鸾面上笑意盈盈的,衬的她愈发的温柔婉约,她心底里对于苏楚楚虽有疑虑,但是因为有着上一辈子的记忆,她还是有些依赖性的,不过还是要寻时间打消她心底里的疑惑,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她说,“天色不早了,您可要和我一同用膳?”   “荣幸之至。”苏楚楚与顾蓁鸾对视,相视一笑,这才算是真正的一条船上的人了,她二人日后也注定要携手走过十余年的后宫路了,她二人起身,便走入内室,入座那已经布席完毕的桌子。   然而在泰昌宫内,秦宓早就在辑熙殿恭候德妃沈穆清了。如此,后宫新秀大多算是尘埃落定了,众人的谋算,也算是起了个头。 ☆、计谋   顾蓁鸾和苏楚楚用了膳,没过多久苏楚楚便告辞了,想是今日她的打算已经成功了,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而顾蓁鸾则自个儿在屋内作画写诗便就这样过了一个下午,期间各个宫中也送来了礼,当中自然是婥妃的礼最重,送的是八对玉镯玉钗,加上六匹绫罗绸缎。   转眼过去就快到侍寝的时候了,顾蓁鸾放下了手中的笔,搁在了笔架上,面上波澜不惊的,只是心底里还是有些摸不着底,她也算不准今日侍寝的是她还是苏楚楚,看着选秀的时候皇帝的样子,估摸是苏楚楚无疑了,只是现在想起来,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郁结,毕竟是前世再来一次,心底里也总是有些不忿的。   不过来去也就一两日,就算今日不是她,估摸着明日后日总归是她了,不过一个头筹,也犯不得这么计较。这么想着,她的心情算是好些了,才拿起笔继续画了起来,锦衾挑了帘子进来,面上有几分不满,她站于顾蓁鸾身旁,道:“主子,陛下翻牌子了。”   “谁啊?”顾蓁鸾手微微一抖,不过并无大碍,听锦衾的口气,绝对不是她了,看样子也不像是苏楚楚。她抿了抿唇继续作这一幅折花图,取的就是崇安宫中杏花的景,画的就是林安黎折花的那一幕,花已经画好了,是栩栩如生,美极了,人还欠缺些。   锦衾踌躇了一会儿,道:“是林采女。” 顾蓁鸾的手一抖,落了一个墨点,她冷哼一声,就搁笔在画上了,正好笔尖落在未画完的人上,晕开黑色,盖住了原来的人,她转头看锦衾,道:“怎会是她?今日册封她与霍金玉姗姗来迟,遭了皇后斥责,是最不可能的了,怎么会是她?”   “这还不容易吗?皇后又没罚她禁足,今天中午,她便在御花园中哭了,正好堵了皇上的路,她生的一副好面庞,哭起来当然是梨花带雨,陛下不就于心不忍了吗?”锦衾在一旁说着经过,看了顾蓁鸾一眼,道。   顾蓁鸾脸色缓和了,抬手抚了抚发髻,终于定下心来了,不禁嘲笑起林安黎的蠢笨,看锦衾道:“莫慌,她这作为,这摆明了是说皇后,婥妃,昭和夫人三人处事不公啊,外加又是头个侍寝的,抢了我和苏楚楚的风头,这不是把自己当靶子使吗?陛下还能护着她?”她低头看了看那幅画,笑道,“我开始还惋惜这幅画给她毁了呢,没想到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收好了,改天我得拿它挂在我阁内主厅。”   锦衾听了这话,不禁低头看了那幅画,原来的人儿是被墨汁掩盖的差不多了,只是那杏花一点儿也没沾到墨,反倒显得愈发的漂亮了,她看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这意思,上前把画卷了起来,道:“奴婢明白了,小主这画作得可真是有意境,怪不得苏才人要向您讨教呢。”顾蓁鸾笑了笑,没有回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思量起来,而锦衾也带着画卷下去了。   她本来心里就存着疑惑呢,霍金玉不是那么傻的人,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往枪口上撞躲都不带躲一下的,明知那三个想要找人立威,怎么刚入宫就和林安黎闹了起来,现在想起来,估摸着是看林安黎敢摘花,就知道这是个只顾自己心情,罔顾宫规的蠢货了,怕是在和她吵完架之后,就明白了她不仅蠢,还有胆子并且不识时务的本质了。   这样一来,即便今日早晨挑事的人是她,她也不怕什么了,皇后和昭和夫人岂会放过林安黎?婥妃即便在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她暗地里绝不会就这么放过她,估摸着要下绊子给她林安黎,这等一入宫就抢了风头,盖过她和苏楚楚的人,岂能久留?霍金玉这招棋走的太险了,若不是林安黎正好自讨苦吃自己作践自己,怕是倒霉的是她霍金玉。   这宫中的人呐,真是一个也不能小瞧了去,她就算有着上辈子的经验,也差点被霍金玉蒙蔽了过去,只是后宫中也不是人人都有上一辈子的记忆,怕是现在有不少给霍金玉混了过去,还以为她霍金玉是被林安黎利用的蠢货。   霍金玉这计谋使的好,挑了个好时机,刚入宫谁都不知道谁,在她谋算里能看透她计谋的估计也只有知道她底细的青梅温清恒了,这副嚣张冲动的性格估计能用挺久,叫人轻易看低了她,那么她自个儿也就安全了多,下黑手也容易。   林安黎或许是看今日早晨的局势,觉得自己无依无靠,想傍上皇帝的宠爱,只是皇帝真的能如她所愿吗?不能的,他的爱人只能是位高权重的大家族中的的嫡出小姐,而林安黎什么都给不了他,凭林安黎的家世,一个从四品下的嫡出次女,连九嫔这个位子都坐不到。   而楚国这几年边境屡屡遭犯,国公府家和孙楚两家都出了儿子去守卫边关,沈家和袁家已经各有一个嫡子死在了边疆,万万不会容许一个五品文职的女儿凌驾于他们头上,楚国已经不能再承受一个楚康帝了,所以林安黎的算盘,注定是空打的。   顾蓁鸾叹息一声,霍金玉的确聪明,可她也的确有些鲁莽,怕是这场计谋的开端好,却不如她设想的那么简单,宫中人精多,她的计策给人的假象,估计只能用一次就没用了,不过她能想到的,温清恒估计也能想到,看起来这后宫要乱起来了,她也不好不插上一脚不是?   毕竟霍金玉抢的是她顾蓁鸾的头筹,林安黎也是有这个心思想当出头鸟,还想傍皇帝做靠山,她也不好意思不顺水推舟一把。她微微眯了眯眸子,心下已生一计,只是这个计策,她得稍微委屈一下自己。   烛火摇曳着,顾蓁鸾的眸子盯着燃烧着的蜡烛上缓缓落下的蜡油,就忽然想起了什么,勾起唇笑了,哦,是的,她还忽略了什么,霍金玉这个举动,还能让她和温清恒得意,同时也卖给了顾蓁鸾和苏楚楚一个人情。   林安黎肯定是要被当靶子的,新秀入宫不宜起太多波澜,所以那三位估摸着只会对她一个人下手,本来这个矛头是要对准了还没有依仗的苏楚楚或者温清恒和霍金玉的,现在林安黎当了这个靶子,他们三人都能高枕无忧,同时暂时身处婥妃一派的顾蓁鸾还能少受到昭和夫人和皇后的暗地里的打压。   而霍金玉,是林安黎被林安黎以下犯上的人,自然会得到皇帝的眷顾,她只需得宠之后多多引荐温清恒,她二人就能一时间占得风头,只需有一人怀上子嗣,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她二人的孩子流产的机会很少,因为皇帝要借她们家族的势。   顾蓁鸾不禁在心里为霍金玉的谋划鼓掌了,她站起身来,吹灭了摇曳的烛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大多都是内心戏,解析霍金玉的计策……有些枯燥。 ☆、长使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安黎不仅在众多新人中拔得头筹,而且圣宠不倦,从三月十六一直到今日三月廿三,仍然不见皇帝有想翻别人牌子的意思,这就让人觉得有些蹊跷了,所幸林安黎不是什么大家出身,几位高位在明里暗里的刁难是更顺手了些。   至于霍金玉,这几天沉着脸,想来这也是她没料到的,顾蓁鸾心底里不免有些可怜她了,白白构思了个计谋,结果为别人做了嫁衣。   顾蓁鸾走在长廊上,意欲往御花园去看看风景,不仅散心,也落得清闲,好让她思量一番今后的路,却突然被人叫住:“顾才人,请您留步。”   顾蓁鸾回头一看,原来是温清恒,她穿着一身翠色的衣裳,衬得她娇嫩极了,配着那温和的气质,着实引人喜欢,她面上带笑,规规矩矩的朝顾蓁鸾行了个礼,声音婉转道:“妾身给才人问安了。”   “温长使不必多礼,看这条路,您也是去花园看景的,若不嫌弃本主沉闷,就一同走吧。”顾蓁鸾面上扬起一抹笑,看起来也是温和,和起身的温清恒对视一小会儿,心下就已经有了几分警惕。   “与才人一同,是妾身的福气。”温清恒说着,走上前去与顾蓁鸾并肩而行,面上敛去了笑意,似真就是与顾蓁鸾走一遭一样,但顾蓁鸾知道,她平白无故叫她定有深意,怕是要让她自己问出来的。   顾蓁鸾等到了御花园,才微微垂了垂眼睑,斟酌了一番用词,言语间有几分试探,却也不容易那么听出来:“ 我听闻长使与霍少使是一同长大的,你二人心性却一点儿也不像。”   “金玉就是那种性子,毕竟都是习武儿女,然而出生枢密使家的妾身,却没学到习武人家的性子,怕也是武家儿女中的一朵奇葩了。” 温清恒低垂着头,话语中有几分自谦的意思在里面,她面上的笑意不减,染上了几分羞涩,又话锋一转,“只是这次她也太沉不住气了些,连着两日都和一人置气,还在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掉链子,实在不该。”   “这么说她以往不是这种人咯?不过也难怪,你我出身大家,难免心气高,遇见林采女似得人,难免低看一眼,没想到啊,这位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顾蓁鸾笑了笑,有不过分的打趣儿的意思在里面,顺手折了一旁的杏花,道,“这一支杏花,可闹出了好多事儿来,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她的色儿的。”   温清恒抿了抿唇,瞅了一眼顾蓁鸾手上的杏花,面上笑意不改,语气倒不如刚才的温和了,装出一副叹息样:“可惜杏花色儿再好,也开不长的,应了那红颜薄命一句,前些日子我走过崇安宫,那院子里的杏花已经败了。”   “败了?是该了,开得太久太浓了,不就有林采女和本主折花了吗?”顾蓁鸾抿唇笑了,抬手仔细端详着手上这只杏花,最后还是觉着无趣,顺手就丢了,道,“也别再论这短命之物了,虽说这花年年开,却也不是年年都开的这么好的,就让她过了好。”   “您说的是。”温清恒笑着说,这事本就是她挑起的话题,也是她特地来找上顾蓁鸾的,看来是她多虑了,这位顾大小姐心中有数,看来对霍金玉的计策也猜到了七八分了,现在她只需打消她的戒心即可。   “本主提到霍少使与长使的两小无猜,就想听听你二人的童年趣事,本主以往在家中可没有邻居,同龄的兄弟姐妹都是庶出,谈不到一块去。”顾蓁鸾也不想这么冷场下去,便一边和温清恒走着观赏这花园景色,一边挑起了这个话题。   温清恒笑着,面上还有几分怀念之色:“您这可是问道霍少使的痛处了,不过正好她不在,我便说了,以往在骠骑将军府上,那时候骠骑将军还是少使的父亲,她母亲是家中的主母,骠骑将军一生没有纳妾,没有续弦,她是家中独女,上面有个哥哥,受尽宠爱,这生性顽皮是出了名的。”   “老将军和将军服人的恩爱我是知道的,不过这种背景下,少使的性子这样也不难理解。”顾蓁鸾点了点头,示意温清恒说下去。   温清恒顿了顿,示意顾蓁鸾一同向不远处的亭子走去,又命婢子上茶点来,才说道:“那时候父亲和老将军的关系好极了,我便常常与她一同玩,她总是惹事,老将军舍不得打,但也要好好骂一顿,有些事儿我也搀和进去了,但因为我看起来文静,所以什么事情都没有,让少使者给我顶罪了。”   “的确嘛,您一点儿也不像是会惹事的人,像是足不出户的深闺大小姐。”顾蓁鸾抿了抿唇打趣道,同时心下也记住了温清恒与她讲的话。   “之后我心里过意不去,也不好意思一直让她替我挨骂,所以我就甘愿当处理她麻烦的人了,只是以往在宫外,我还能借家里的力量应付一番,这入宫了,可就难了,就像这次,她和林采女过意不去,林采女又圣宠正隆,这可让我发愁。”她面上有难色,可顾蓁鸾心里知道,她若想要处理林安黎和霍金玉的事情,也不是她说的那么难。   顾蓁鸾面上带笑,抬起手握住了温清恒放在石桌上的手拍了拍,笑道:“你真是过谦了,林采女无论多么受宠,你看她也只是个采女,无论如何也伤不到霍长使的,说难听些,以色侍人,总不能长久,这种情形,怕也不是你一个人担忧的,我言尽于此,想来你也心知肚明。” 她话中说的都是温清恒知道了,这样说也不过做做样子,做给别人看。   “我知道了,多谢才人的一番话了。”温清恒笑了笑,与顾蓁鸾对视了一小会儿,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了然,也都知道是一场戏罢了,这宫中眼线这么多,无论谁看见了,都等于是做给所有人看的戏,既然霍金玉珠玉在前,她二人也只好临时一起搭台子唱戏了。   婢子上了茶点,她二人便一同吃茶聊天,赏这御花园景色,有几分快哉闲逸的意思,衬出她二人几分天真,几分不懂事,不太懂收敛锋芒的样子来,只是即便这样,依旧有人想往枪口上撞。   “二位姐姐好闲心雅致,在这御花园里品茶谈心,也不觉蚊蝇多扰得慌吗?怕是在等哪个机缘吧!”一个清脆带着些娇俏的声音传过来,二人偏头一抽,原来是那穿着浅红色宫装的林安黎,看起来真是娇艳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拿林安黎出来躺枪了,她在前期就是当枪使的 ☆、下马威   顾蓁鸾和温清恒对视一眼,便互相理解了对方的心思,顾蓁鸾抿了抿唇,敛去了笑意,面上带了几分严肃,瞥她一眼道:“本主竟不知,七品才人长使去哪,也容小小采女置喙了。若说我等想偶遇机缘,那采女来此就是赏花了?说的真是冠冕堂皇,只是听着却叫人发笑。”   “怕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的教诲还不够,反倒助长了采女的气焰,这不是,先声夺人,连礼都不愿给我们行了。”温清恒接了顾蓁鸾的话,一手撑着下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语气又有些刻薄刁钻,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林安黎   “两位姐姐一唱一和,真叫妾身没话说了。”林安黎一点也不恼,勾唇笑了笑,像是迁就了她二人一般,倒的确能显出她比二人还大度,向二人行礼道,“妾身见过顾才人,温长使,二位小主万安。”   “呵,这话说的,难不成是我等的错了?你见本主未曾即时行礼,这是罪过,未得本主应允开口,这是罪过,揣测上位心思,这是罪过,这一唱一和一词,你是用对了,我二人正好是一唱一和,说你的罪过,你能听出来,也算是厉害了。”顾蓁鸾挑了挑眉,面上还露出几分惊讶,看在林安黎眼里是一肚子的气,就是嘲讽她大字不识几个,竟能听出来她二人未曾掩饰的嘲讽,这话说的已经是极其露骨了。   温清恒拿了个婢子端上来的糕点,余光看了看林安黎的脸色,勾了勾嘴角,还嫌不够,吃完了这块,就又接了一句,不急不缓道:“这入了宫就是好,不然怎么总有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进宫呢,原是入了宫,只要有了位分,是遇到谁都可以称一声姊妹的,可不是捡着了天大的便宜?”   林安黎听着这话,强压着怒气,脸色有几分薄红,抿了抿唇,勾起一抹笑,道:“妾身谢顾才人夸赞,虽说妾身出身卑贱,但得幸请先生教过几个字,如今能用上,是妾身之幸。”这话说的,把自己压得极低,和刚开始的一份样子截然相反,只是这显而易见的算盘,她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蓁鸾和温清恒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却是在笑林安黎的自作聪明,果不其然,在林安黎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的时候,身着黄袍的身影从一旁走了出来,他面上带笑,肩膀上有些许落花,是听了许久的样子,三人连忙起身行礼,齐声道:“妾身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无需多礼,今日林采女行了许久的礼了,寡人也不忍心再劳累采女,便回去歇着吧,方才顾才人所言也是真,寡人也不可徇私,林采女便禁足一月,撤一月侍寝吧。”皇帝面上笑意不减,但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是对林安黎的漫不经心,这也难怪,毕竟林安黎这次挑衅的不是一贯的霍金玉,而是家世更高的温清恒和顾蓁鸾,纵使她再怎么多娇,皇帝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顾蓁鸾和温清恒起身都敛了笑意,一点也看不出是喜是怒,与方才那逞口舌之快的样子截然不同,看在林安黎眼里,就是二人早就是破了她的计策,将计就计给她下马威,她咬了咬唇,面上有几分不甘心,最终还是跪安走了。   皇帝就站在那儿,面上笑意不减,等林采女转身,才双手背在身后不急不缓的往亭子上走,本隐在一旁的婢子侍卫这也走了出来,围在她三人边上伺候着,皇帝坐在二人身旁,道:“方才寡人便在想,才人与长使都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怎么刁难起人来一点颜面不留,原是早就知道寡人在一旁,来了出将计就计。”   “我二人哪里有那么大本事,能知道陛下在不在身边,只是林采女今日作为与往日不一般,自然叫我二人心生疑虑,便顺着她的意思来,没想到她心里打的是这个算盘。”顾蓁鸾面上带笑,一点也不因为面前是楚德帝而心生畏惧,显得从容不迫,有别一番的气度,“也亏得温长使愿意配合妾身胡闹,叫您得见。”   温清恒抿唇笑了笑,扫了一眼楚康帝,笑意不减,只是并不太热衷,道:“才人过谦了,您是个聪明人,而妾身不过是走个过场的配角罢。”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的,眸光闪烁着,顾蓁鸾是能看出来她对楚康帝并不太喜爱的,的确,这后宫之中,虽说每个人的命都与皇帝有关,但也并非只牵在他身上,换句话说,真的能为皇帝付出一切,爱的死去活来的,怕是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就是再来一次的顾蓁鸾,皇帝也不会是放在第一位的。   “二位都过谦了,你二人哪里有主配之分,都是数一数二的才女,再过一月多,御花园中的游会,你二人可要各作诗词一首或画春景一幅。”楚德帝抿了抿唇,他的眉目间总是带笑的,显得他温和极了,也的确是个仁君,看起来年轻,也对人亲近,“寡人这六日都召林采女,宫中的其他新人,怕都有不满,那今日便可堵住后宫诸人的嘴咯。”   顾蓁鸾和温清恒听明白了他的话,面上都有笑意,拿起茶盏各自抿了口茶,明白这场短促的只为了惩戒林采女的谈话也是时候结束了,果不其然,皇帝站起身来,对着她二人道:“寡人也是忙里偷闲来瞧一瞧花园风景,如今便不再扰你二人雅兴了,不必跪安了。”说完,就转身携着诸多侍从离去。   顾蓁鸾与温清恒对视一眼,面上都显露不出什么来,这楚德帝的心思是有点九曲,却也不是那么难猜,是打算以林安黎为靶子试一试后宫新人的身手,这一番谈话,也能猜到她二人不是徒有其名虚有其表的,至于霍金玉,即便他猜不到,他手下的人总有能想到的,如此一来,便只有苏楚楚和秦宓没探好底子了。   她二人心中都有了盘算,也知道这安稳日子怕是过不久了,就等着一个契机呢。只是她二人不管是为了谁着想,这楚康帝的如意算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到她二人同盟身上的。温清恒敛了笑意,只当她二人不过泛泛之交,今日也不过走个过场,来日交手谁也不会让谁,她起身道:“今日聊得够久了,妾身便归案了,您也早些回去好。”   顾蓁鸾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仔细欣赏了一会儿花园风景,便也带着婢子回了宫,想来宫中皇帝赏赐的物件也到了。 ☆、又失策   顾蓁鸾回到昭和阁后,一切照旧,依旧随着自己性子开始练字,面上没有显示出多少兴奋的样子,只点了婢子几句,叫他们做事做人再精细些,做足了一派荣辱不惊的样子,实则要亡羊补牢。   而侍奉的婢子虽然对此事有所耳闻,但并不为所动,毕竟伺候的这位是国公府家的大小姐,即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入宫七日未曾侍寝,但这遭到皇帝宠爱的事情,依旧是板上钉钉,只不过是时间快慢的问题,这林采女受宠久了,自然要换人了。   顾蓁鸾于阁中书房背默《诗经·国风·秦风·小戎》时,外边正好有一阵嘈杂之声,她眼睛都没抬一下,手上的速度却加快了不少,像是要快些写完这一首似的,笔锋也显得更有力了,只是与之前的笔迹相比愈发突兀,这种错处她是不该犯的,她道:“锦衾,去看看。”   立于另一边的锦墨目光则依旧在纸上,眉头微微皱起,随着顾蓁鸾的字愈发苍劲,她的面上就愈发困惑了,顾蓁鸾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道:“有话便说,莫在心中憋着。”   锦墨瞥了一眼纸上首行和末行截然不同的两种字体,抿了抿唇道:“您这幅字,奴婢以为,并不怎么好看。奴婢深知您背默诗词是为了缓解您心中情绪,可这下半部分的字却不适合这首诗。”她眼睑低垂,面上是古井无波的淡然。   “这是我的错处,我如今心境不对,是不该写这小戎的,只是我以为我可以写而已。”顾蓁鸾点了点头,抬手撤了这张纸,提着笔,示意锦墨再为她铺上,带她铺好了纸,再落笔开始写一首《无衣》,写字时力道加重,书写的速度快了不少,她语气中带了几分劝导:“你看,写这首诗的时候我的字体就与它相交映了,我不想改字体,只好换诗词,你心中的困惑解除了吗?”   锦墨抿了抿唇,没有回话。顾蓁鸾心中便有数了,她写完了这首诗,就搁了笔,细细看着她写的字,面上也没什么表情,道:“你没有明白,是我解释的不好。我知道你心存对我,温清恒,林安黎的疑问,而我方才的比喻也并不通透,是我的错。”   “您该叫锦衾留下来的,为何单单解释给奴婢听呢。”锦衾抿了抿唇,没有回答顾蓁鸾的话,避开了这个问题,想把话题引到远处。   “因为你显得更困惑些,因为你想的多,自然困惑的多,她想的少,相信事情总有真相大白时,你不信,而正因为你太困惑,所以太容易暴露,我这次是给你提醒,日后就没有下一次了。”顾蓁鸾抬眸看她,面上染上了一点笑意,她对从小到大的玩伴总是宽容温和的,   “你不懂,那我便解释给你听,但只有这一次,之后你得自己学,我可没空再告诉你了。林安黎把她自己想得太高,所以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她地位不对,不该用这个计策,莫大的荣宠冲昏了她的头脑,也正是因为她的虚荣,陛下才会宠幸她。温清恒和我本意并非反将林安黎一军,而是故意给人显示出以骄傲自满的样子,戳穿她的计谋是误打误撞,并非我二人本意,是皇帝推波助澜,不让我二人得逞。你懂了吗?”   “奴婢明白。”锦墨点了点头,心中不知怎么有些悲伤,原来是风水轮流转,之后的顾蓁鸾如何得宠,她现在和皇帝的关系就愈发僵硬。她望着桌案上用笔苍劲的那首无衣,想问的另一个问题噎在了口中,没有说出口,锦衾则恰好走进来,掐断了锦墨最后一问的机会。   锦衾走进来朝顾蓁鸾行了个礼,随即起身,面上是担忧居多,不见喜色,道:“外面嘈杂,原来是陛下送礼来了,文房四宝,绫罗绸缎,还有些贵重的小玩意儿,听随礼的奴才说,怕是等到侍寝后要提您和温长使的位分,只是奴婢怕这般,是给您树敌。”   “哦,你说得对,好事一件,坏事成堆,也就能开心一会儿了,锦衾是聪明的,不枉母亲和老祖宗这么栽培你们。”顾蓁鸾哼了一声,听了锦衾的话,她的面色微微僵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更加生冷了,嘴角勾起,面上带着一抹嘲笑,言语间带着些许哀愁。   她没有再说什么,命二人把书房收拾一番后,便径直入内阁了,看上去心情并不好。因为她知道皇帝这是叫她替苏才人做了那出头鸟,还要把林安黎做的孽给她和温清恒顶,这压根不是殊荣,分明是要坑害她,是她还存着重生前的心思,对他无太多戒心,才会着了他的道。   而锦衾掀了帘子娉婷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些顾蓁鸾平日喜欢吃的吃食,看着坐在内阁床沿,盯着一旁墙壁思考的顾蓁鸾,走过去将茶点放在一旁,无奈的笑道:“小主方才还给锦墨解释的头头是道,结果自己到最后都没有看得明白,您看,现在是不是又在生闷气。”   “这件事情温长使做的可比我好多了,她看透了,所以才不冷不热的,我却像个傻子,还附和他的话,当然给了他可乘之机了。”顾蓁鸾皱了皱眉,回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眼中有几分懊恼,她是那么的信任楚德帝,因为她固执的认为现在他就是将来伴随着她并肩走过风风雨雨的那个人,但至少现在不是,她抬头看了锦衾一眼,言,“我是傻了,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您最近想的总是太多,您以前可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什么事情会被您一眼看到低呢,总有变数不是么?入宫之后您谨言慎行,奴婢怕还得不偿失呢。”锦衾面上带笑,语气中是循循善诱的劝导,“就像现在,您即便知道陛下的意思企图,但您只得生一小会儿的气,之后开开心心的等陛下来,因为这只是传言,不可信,就算是真的,您也无解,不过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还回去的。”   顾蓁鸾抬眸盯着锦衾,随后无奈至极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名不副实的才女,是比不上你了,如你所言,的确只能气一会儿,可你却一会儿都不让我气。把糕点拿来吧,我吃几个解解气。”   “毕竟古人说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是当局者,我是旁观者,自然看的清楚。”锦衾拿着装糕点的盘子,将其放在床旁边的案几上,笑道。   “你就会贬低自己抬高我,变着法让我开心。”顾蓁鸾的面上终于露出笑意,锦衾这次劝解才算有了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大概就不是顾蓁鸾一个人思来想去思来想去的内心戏了 ☆、受鸿福   窗外冷风乍起,月光透不过乌云丝毫,预示着明日注定是大雨倾盆的日子,这样一来倒有些乍暖还寒的意境,坐在软椅上闲看《西京杂记》的顾蓁鸾懒懒的一抬眸,瞥了一旁意欲去关窗的锦墨一眼,道:“莫去,这天这么奇怪,白日还是暖洋洋的鸟语花香的艳阳天,晚上便是这冷风呼啸的阴雨天,看来这冷风是专门为吹醒我而来的。”   “哦,不知才人做了何事,需得冷风吹才能清醒。”顾蓁鸾一回头,便看见那着一身浅黄色常服的男子离她不远处,眉目间含着笑意,让她不禁愣了一愣,而四处的婢子已经下跪行礼,她扬起一抹笑,扣书在桌上,站起身来朝他福了福身。   “退下吧。”楚文帝走近扶起了顾蓁鸾,坐在她一旁笑意盎然,“才人还未说,究竟是何事能让我们京都鼎鼎大名的才女如此懊恼,朕可十分好奇。”   侍婢都悄悄退走,而顾蓁鸾心里虽然知道楚文帝不过是利用她的家世,可她仍旧抑制不住心中的那几分依恋,执着的将面前的人当作往昔她所爱,她抬眸与楚文帝对视,眉目间染尽了狡黠:“若妾身告诉您,为您解忧,您是否要赏些东西给妾身呢?”   “解忧?你这词用的有趣,你若告诉朕,朕自然会赏你,不过朕能给现在位分的你的,往昔你在国公府大多都是见惯了的。”楚文帝笑意不减,但微微皱了皱眉,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右手握拳敲了左手手掌一下,似是决定了什么,“好嘛,你若是为朕解忧,朕明日便赏你些好玩意儿,只是不知才人受不受的起了。”   受不受的起,你的决策,还轮得到身为臣子的我拒绝吗。   “陛下所赏,妾身一定全受,如同陛下所言,妾身为国公府嫡女,自然受得起陛下所赏。”顾蓁鸾微微垂了垂眸子,面色微微沉了沉,复又扬起笑容,这自然被楚文帝尽收眼底,也让他心中有了几分思量,顾蓁鸾又道:“既然您已经决定要赏赐妾身了,妾身便与您说吧,您可不许笑话妾身。”   “今日御花园一遇陛下,又恰逢与林安黎一番吵嚷,自然叫妾身被喜悦冲昏头脑,在陛下面前丢了颜面,仔细一想,妾身所为未免太过活泼,怕是叫陛下不喜妾身。”顾蓁鸾言语间带着羞涩的意味,面上也浮现几分薄红,只是二人都清楚,她所担忧的并不入她所言,但又何妨呢?   她方才一句话,已经说明她同意当楚文帝的那颗棋,作为灭其他新人锐气的一颗棋子,同时,她的家族自然能够继续那么的繁荣,吃穿用度与宫廷比肩。   只是她心中总会有几分不舍与遗憾,她面前的楚文帝终究不是往昔的褚敏文了。   夜色正好,只是对坐的二人却各怀鬼胎,顾蓁鸾拿起扣在桌上的书细细品读,不想再看楚文帝,而楚文帝瞥一眼,道:“《西京杂记》?这可不像你该看的书。”   “八卦杂谈罢了,宫中日月长,总要寻几本有趣的书来看,若一直看那些正经的书,人也会变得死板,不知变通,便就是‘腐朽’了。”顾蓁鸾未曾抬眸,抬手翻过去一篇,又抬了抬眸,正好一望望进了楚文帝的眼里,他面上始终是有着微笑的,但她那一下在他眼中看不到笑意。   对上他的眸子,她只能从中觉得,她面前的这个人在提防她,在探究她,在衡量她是否有这个资格与他合作下去。   下一刻楚文帝就偏过头去移开了视线,而顾蓁鸾也垂下头重新看书:“而这本书也不光都是一些无用的,虽然是野史,也总有几分真的在里面,总不能被所谓的正不正统束缚住视野。”   说完这句话,顾蓁鸾就合上了书,一只手撑住了下巴,盯着正把玩佛珠的楚文帝一会儿,直到他受不了偏头回视她,她才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日的赏赐,妾身也得到明日再谢恩,陛下可要歇息了?”   楚文帝带上佛珠,勾了勾唇,抬手抚上了顾蓁鸾的脸颊,二人对视,那一刻他们都不能从对方的眸子里都看出什么来。   窗外的寒风吹灭了屋内摇曳的烛火,却吹不进内厢的芙蓉帐内。   再醒来是被屋外细雨滴滴答答连绵不绝敲打屋檐瓦片的声音吵醒的,顾蓁鸾皱了皱眉,身旁的床被早冷的透透的了,她起身更衣梳妆,时辰已将近午膳了,顾蓁鸾把玩着皇帝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留在床边案几上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捻过去。   若是这便是皇帝所谓的赏给她的奖励,未免太小气了,怕是后面还有大礼等着她,而她已经差不多猜到了是什么了,这怕是要折了她的寿啊。   顾蓁鸾的妆容如今一如既往的淡而雅,于他人面前她总是一副滴水不漏镇定自若的样子,无论怎么恶毒的计策她也能看破,她是国公府家的嫡小姐,自然有达官贵胄的风范,只是今世因为心境变化,她对着楚文帝总是向他展现她所能给他看的一切。   她是那么深爱着他,从上一世开始就镌刻在心上,深入骨髓,只是她注定背负着顾国公府家的荣耀。   顾蓁鸾的眸子微微眯起,微微抬了抬手,那串佛珠就服服帖帖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旁的锦衾叹了口气,道:“小主,我不明白了,您到底是在纠结着什么呢?老夫人入宫前和您讲的,您难道都忘记了吗?您始终得记得,放下二字啊。”   ‘你入宫之后就切莫怀有那些闺中娇女不着边际的幻想,更别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人生,你所要做的,是维护家族的根基,保全家族的荣耀,你此生最大的靠山,就是你的母家,顾国公府。’   顾蓁鸾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知道,我知道啊。”连她身边的婢子都能看得出来她的执念,但皇帝却看不出来什么,无非是在意与不在意的区别罢了,只是情爱终究是靠不住的,她永生最大的靠山,都会是顾国公府。   雨淅淅沥沥的小了许多。   “圣旨——”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打破屋内的尴尬与顾蓁鸾的深思,她起身朝屋外走去,外头侍候的婢子跪了一地,来传旨的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之一,见顾蓁鸾下跪,他立刻打开卷轴,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才人顾氏,博闻强记……晋封从五品美人,赐号瑞,上等锦缎十二匹,绫罗二十匹,金器三套,玉器一套,蓝田墨玉首饰一套,四品制服饰首饰三套,钦此。”   顾蓁鸾抿了抿唇,起身之后目光扫过了奴才托盘上盛着的青色绣鸾鸟的一件华丽服饰,正好暗喻着她的名字,蓁鸾,蓁便是草木旺盛,是青翠的颜色,是皇帝有心,还是他早就谋划着将她归于麾下。   而这蓁,她上一世开始十年不明白,而皇帝一辈子也没明白,草木旺盛,便就是顾国公府希望顾国公府人丁兴旺,即便路途上荆棘丛生,也要坐上那把皇椅。   而她这个嫡女,承载了顾国公府太多的期望,上一世她陷入了爱情之中执意为褚家守住江山,最后让顾国公府也受到打压,这一世既然皇帝打算利用她,那她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谢主隆恩。”顾蓁鸾双手接过卷轴,心里暗自苦笑几声,话虽如此,只是皇帝给她留下的烂摊子也挺难办的,不过下一刻那公公便堆着笑朝顾蓁鸾道:“小主莫慌,奴婢这还有一道旨意,是给崇禧宫那位的。” ☆、苏楚楚   刚送走传旨的太监不久,顾蓁鸾便从锦墨口中得知了崇禧宫的温清恒未侍寝便晋封为才人,赐号和,赏赐不比顾蓁鸾的少多少。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顾蓁鸾不但没有气恼咒骂,反而看起来比往常更开心了一些,起码皇帝没有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只是温清恒估计要难过一些了,不过比起林安黎,昨日嘲讽她的二人双双受封,她现在又遭禁足,不知心里此刻做何感想,而侍寝七日如今一朝跌落云端,在他人眼里看来未免太过奇怪,或许会认为是皇帝有意庇护林安黎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林安黎现在也不过是一枚弃子,怕是掀不起多大风浪了。   婥妃那边依旧是按兵不动,却派了她最信任的婢子来打探情况,顾蓁鸾自然毫不掩饰的让她看见了她腕上的那一串佛珠,婥妃怕是明后两日就要来了。   而第一个来的,是一向有与她交好的苏楚楚,她进来时便带着笑,像是真心祝福她晋升的,但顾蓁鸾心里不这么想,也难以置信苏楚楚会有毫无杂质的真心,但她还是没有迟疑的拉她过来坐下。   “听说蓁鸾你在御花园里与温才人联手讽刺林安黎,我还纳闷,为何你这么仇视她,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那时候有陛下在场,而我们京都的大才女,早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意。”苏楚楚笑意盈盈,灵动的眸子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的光辉,叫顾蓁鸾看的是真真切切。   顾蓁鸾一摆手腕,叫左手腕上的佛珠滚到手心里开始一圈一圈的捻,右手一下一下轻轻的扣着桌面,笑道:“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神,不过是凑巧罢了,若要说真的厉害的,还是温才人吧,滴水不漏。你运气也不赖,因为林安黎,我,温才人出的风头让你过的轻松。”   苏楚楚撇了撇嘴,显出一副十分不开心的样子,盯了一会儿顾蓁鸾,发现无法从她带笑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才道:“说真的,早来晚来都得来,早些出风头,说不定能叫人看低了你们,况且,我可不觉得林安黎不会再东山再起,她那日摘花,我过后才反应过来,她原来是早有打算的。”   “你是说,她那日与霍金玉起争执,是故意要吸引陛下安插的眼线,叫陛下觉得她是一枚制衡后宫大家族女儿的好棋子?才故意做那么飞扬跋扈不知深浅的事情?”顾蓁鸾闻言皱了皱眉,手上拨动佛珠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更快的开始。   “不像,若真有这么高深的心机,也不至于七日侍寝封位也不提,封号也没有,采女这个位子,就算提两级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若是在厚积薄发,也未尝不可,看来这林安黎,也不是等闲啊。”顾蓁鸾随口又否定了她的定论,估计林安黎设计起冲突不假,吸引陛下目光不假,只是不知深浅的确是真。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她厚积薄发,也威胁不到我们这群家世赫赫的人,出手也轮不到我们。”苏楚楚眸子一转,扯开了话题,视线落到了顾蓁鸾手上的佛珠上,抿了抿唇道,“我往日未见蓁鸾你戴佛珠,也没听见赏赐里有佛珠,看你这么喜欢的样子,大约不是妃嫔给的,是皇上私下里给你的?”   顾蓁鸾笑了笑,把佛珠放到了桌上,是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所做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凡物,她笑道:“我本不信佛,也不信道,更不信极乐世界与轮回之苦,不过既然陛下赏我,我自得虔诚。”   她语气里带着的是淡淡的嘲讽与不屑,却不知道到底是嘲讽她自己还是其他人。   只是苏楚楚看着她,心里却是惊疑不定,在她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一幕,什么时候,在小说里跟褚敏文如胶似漆,除了家族外毫无隔阂的顾蓁鸾会如此的悲叹?但她的个性和语气还有深沉的心机,也非他人能够模仿,经历五个世界的苏楚楚,一时间也看不太懂。   只是她坚信,与顾蓁鸾站在同一阵营,总是不会早死的。她抬头想看一看顾蓁鸾的神情,却恰好碰到她探究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偏开头去,让顾蓁鸾在心里又多了几分疑虑。   不过现在苏楚楚是宫中她最能信任的妃嫔,即便有几分疑点,也不足为虑,至少她看起来暂时是顾蓁鸾她这一方的,这就够了,她笑了一笑,拿起了佛珠继续捻了起来,道:“放心吧,三日之内,你一定会见到陛下的,到时候我手上的这串佛珠,也不过是一件小玩意儿了。”   “那我便信蓁鸾你一次,若是不成,我可要来找你讨个说法的。”苏楚楚笑道,坐了一会儿,她也觉得是时候回去了,起身道,“我在这待得够久了,该让其他人来祝贺一番了,送的礼嘛,叫人送去库房了,我想蓁鸾你也是看不上的。”   顾蓁鸾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做什么反驳,只是她心里已经开始疑虑,到底是谁以为,顾国公府家的权利和金钱已经能够到达和皇宫媲美的程度了?看这种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怕是在她入宫前,就有人磨刀霍霍了,是谁呢?   “往昔都是你来找我,等过几日你侍寝了,我便带着礼去寻你。”顾蓁鸾笑着道,她怕苏楚楚来的次数多了,而她一趟不去,怕是会落人口实,说苏楚楚身处名门望族,却腆着脸拉拢顾蓁鸾,这种故意离间她二人感情的风言风语出来。   苏楚楚应了一声,笑了笑转身便走了,她似乎不将顾蓁鸾所言的这些放在心上,怕是心中也懂,却不做任何改变,是该说她心大,还是该说她太过轻信她顾蓁鸾?   在幕后那个紧盯着她欲除之而后快的人,怕是无比恐惧着顾蓁鸾有一个与她家世不分上下的助力吧。不过无论是谁,上一辈子在最后都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当上太后的是她,即便她死后养子被推翻,他人上位,这和褚敏文合葬的太后也只回视她。   现如今凌驾于她身份之上的,多年之后会不得不朝她下跪,再后来会跪着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这便是皇权的无限诱惑,而她现今经历上一辈子的背叛,已经明白了,无论是多么信任的人当政,总是比不过自己手握大权,掌管他人生死的。   她的眸子微微眯起,面上是说不尽的凝重,她捻着佛珠的速度逐渐加快,最后骤然一停,佛珠乖乖的落到了她的手腕上,她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的佛珠,蓝宝石闪烁着光辉。   她忽然有了个疑惑,是她现在跑去找婥妃表忠心,还是等婥妃上门在拉拢一度?   一是能让婥妃多信任她一些,为她前期的道路能平坦一些,同时握在她手中的把柄能少一点,日后反咬一口的几率也大,更容易斗倒婥妃。   二是能让她显得并不那么情愿的投靠婥妃,日后脱身也简单些,但婥妃也不会太过信任她,落在她手中的把柄会多,怕是以后要两败俱伤。   顾蓁鸾抿了抿唇,随即起身,命锦墨锦衾备礼,看来这向婥妃献殷勤,是现在最好的方法,日后的事情,还是日后再说的好,形式总是在变化的,现在她难解的局,不代表日后难解。   至少现在婥妃还是支持她的,要借她的手和德妃还有皇后斗,在六年之后新一轮大选之前,她的性命无虞,也不会缺少荣宠,更何况,几年之后二位兄长凯旋而归,她和霍金玉还有她们的家族,会是北方战争中最大的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章分析……最后一行到底是找婥妃还是婥妃找她,其实我也没想好。   无非是下一章是婥妃或者是下下章是婥妃的区别……还有过后好感度的高低 ☆、定计策   顾蓁鸾亲自备好了礼,又亲自去拜访了婥妃,所言的话也不过是翻来覆去的表忠心,可这后宫里哪里有真正的忠诚,树倒猢狲散还不说,光是同盟之间背地里捅刀子就不少,婥妃与顾蓁鸾不过是在都知晓对方在演戏的情况下配合着来了一场罢了。   不过婥妃看在她心诚,也料定了顾蓁鸾此时离不开她,又注意到了顾蓁鸾不曾掩饰的手腕上皇帝带的佛珠,心里估摸着她的死对头该动手了,便又送给她了几件有趣的物什,而这几件物件,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这顺水人情她会做,特别是这件顺水人情最后一定会有利于她,同时她也可以看看这京都大才女,到底能做到哪种地步。   不出顾蓁鸾所料,在她之后侍寝的是风头极盛的温清恒,之后便是苏楚楚,而今日晚上,估摸着就是秦宓了,顾蓁鸾早早的备着礼,在用罢午膳半个时辰后便动身前往西宫的永寿宫,路程算不得近,但顾蓁鸾走的也算是闲庭信步,不急不缓。   只是在九曲长廊中,恰好迎面撞上了她现在没有交集,日后也不打算有交集的,婥妃的死对头昭和夫人麾下的秦宓。顾蓁鸾微微扬了扬眉,略有些诧异,而秦宓不动声色的朝顾蓁鸾行了礼,身后的婢子捧着许多锦盒和托盘,似乎这场偶遇恰恰在她的意料之中。   “秦少使不必多礼。”顾蓁鸾挥了挥手,又抿了抿唇,暗地里在思索秦宓有何事能与她纠缠起来,她二人没什么交集,但她不会相信这宫中还有所谓的巧合,“我见少使,可是要去东宫寻人?”   秦宓向顾蓁鸾福了福身子,低垂着头,叫人看不见她的面色与表情,顾蓁鸾不由得捻了几圈佛珠静静心,她只听得见不慌不忙的清丽声音,她道:“回瑞美人,妾身受娘娘之托,前去向温才人道贺,前几日娘娘觉着登门拜访的人未免太多,便推迟了几天送上贺礼。”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挡了少使的路了。”顾蓁鸾勾起一抹笑,看来是秦宓要来提醒她,昭和夫人打算拉拢温清恒,顺带笼络霍金玉的事情了,只是昭和夫人这次注定不会成,因为这两人最后自成一派,谁也拉拢不了,但秦宓这个人情,她怕是要收下了。   秦宓向她再度福了福身子,随即与她擦肩而过,而那一刻,顾蓁鸾听见了她细若蚊蝇,却正好能让她听见的声音:“出头鸟尽。”顾蓁鸾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然后毫不犹豫的朝前方走去。   秦宓这是把两句话当作一句话说出来,因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时间不够,容不得她说两句话,所以凑成了四个字好告诉顾蓁鸾,鸟在这两句话中用了两次,但她确信顾蓁鸾能听得明白。   前三个字是枪打出头鸟,指的是顾蓁鸾和温清恒,昭和夫人想要除掉顾蓁鸾的心怕是按捺不住了,而她还想争取一下温清恒,这么一看,温清恒怕是会接受这个邀请的。   后一句只用了两个字,便是鸟尽弓藏,说明了秦宓为何要帮助顾蓁鸾,她怕当昭和夫人除去顾蓁鸾,收拢温清恒之后,她就更没有机会一跃而上,怕是还要被昭和夫人打压,这样一来,她说明了缘由,便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顾蓁鸾不会欠她一个人情,也一定会想办法应对。   而不巧的是,顾蓁鸾真的打算随她的愿,借多人之手灭一灭昭和夫人的威风,上一辈子的丧子之痛,导致她毕生无法再有孕,也是导致她上一世被自己的孩子害死的元凶。   顾蓁鸾迈快步子进了永寿宫,而在这路途中,她已心生一计,只是这期间还要几个人作为引子,最后一环自然要让她的死对头婥妃去,无论这一计中的人愿不愿意,她们也必须加入这场局。   而在她思虑之时,她已经迈入了玉瑶阁,苏楚楚见她来,面上扬起一抹笑,拉着她坐下,命婢子把她所送来的礼品收进库房,随后才发觉她面色上并没有几分喜色,她道:“蓁鸾?怎么,面上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顾蓁鸾挥手示意伺候的婢子退下,只留下了二人最信任的四个婢子,才道:“我来时遇见秦宓,她正捧着一大堆礼品匆匆的往温清恒那里赶去,怕是昭和夫人有了笼络温清恒的意向,叫秦宓过去打探一番。”   “若是如此,蓁鸾又何必如此担心呢?你我都知道温清恒与霍金玉明摆着是隔岸观火的,她二人要真的站位,起码也得再过几月。”苏楚楚闻言,勾唇笑了笑,同时心下也松了口气。   顾蓁鸾摇了摇头,她抬眸看着苏楚楚,捻了几圈佛珠后才道:“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如此忧虑了,近日我与温清恒大出风头,昭和夫人又怎么不会生出杀心?我是怕,昭和夫人要除我二人,只是想在之前先笼络一番温清恒,探探她的口风,若是有意投靠最好,若是无意投靠……”顾蓁鸾没有说下去。   “若真是如此……那这前路可是凶险。”苏楚楚蹙了蹙眉,第无数次觉得这剧情已经向不可预测的地方发展了,原著里昭和夫人可没有向顾蓁鸾这么快出手,而且按道理来说,昭和夫人也不会这么贸然就想得罪背景那么雄厚的顾蓁鸾,这么说的话,这个变数怕就是昭和夫人了。   顾蓁鸾闻言勾了勾唇,不慌不忙的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她终于停止了手上捻佛珠的动作,她笑道:“所以我便需要你的帮忙了,我有个计策,怕是离不开你的帮忙了,只是这得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随后她抬起来晃了晃手中的佛珠,吸引了苏楚楚的目光。   “难不成你要将这串佛珠送给我当报酬?我可受不起。”   “那你也想得太美。”顾蓁鸾笑着收回了佛珠,套在了手腕上,道,“我库房里正好有个与这个差不多样式的佛珠,正好是前些日子婥妃赏给我的,不过现如今那串,便是你的了。”不过她想,就算借助了皇帝的佛珠做饵,皇帝也不会怪罪,毕竟他这么期盼这群身世显赫的妃嫔窝里斗。   “不愧是蓁鸾。”苏楚楚微微转了转眸子,就差不多懂了她的计策,命婢子去从库房里取出那串佛珠,这真假佛珠一环,和昭和夫人暗害一环,两环分开来不会有太大的波澜,无非就是受冷落,但这两环扣起来,正好是一出好计策,“既然昭和夫人还在找饵,那我们不妨就把这个饵送到她嘴边。”   顾蓁鸾笑了笑,站起身来,脱掉了手上的佛珠命锦墨收在锦囊里,而苏楚楚接过婢子递过来的佛珠戴在手上,也起身陪着她走出玉瑶阁,顾蓁鸾笑的收敛了些,她道:“叨扰过久了,又与楚楚你讲了这么多家长里短,我真担心你嫌弃我话多。”   “能遇见向您一般待妾身这么好的,是妾身的荣幸,妾身又岂敢嫌弃您?”苏楚楚恭谦的低垂着头对顾蓁鸾道,一点都不复方才在室内对顾蓁鸾的亲热和熟稔,就像她们两个人真的只是互相利用而并不太信任的二人,而她垂着头的同时,又故意露出手上的蓝宝石佛珠。   顾蓁鸾颔了颔首,带着婢子走出了永寿宫,她想在一个月以后的御花园游会,昭和夫人就会借机来刁难她,众目睽睽下,即便皇帝有意庇佑她,怕也是敌不过众妃的意向,她就等着昭和夫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只是在此之前,她还得去找一次婥妃,然后去找霍金玉。   顾蓁鸾习惯性的想捻动佛珠,但发现她手上空落落的,她不由得垂了垂眸,只是这场计谋一下来,她在皇帝心中便就是个心机深沉的狠毒人了,不过她又什么时候不是呢?这一辈子皇帝的真心,便让给别人好了,她所要的,是能够让顾国公府屹立不倒的权势。   她要的是滔天的富贵,而不是上一辈子念念不忘的皇帝,和最后反咬一口的所谓的子嗣。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得不说一下,最后女主要的的确是权势,这一辈子都是以家族为重,最后是不靠皇帝任何的帮助,依仗的是自己的心机和家族的扶持变强的。   至于皇帝……大概这一辈子不会对她卸下心房的。 ☆、下决心   回去的路上,她拐了个弯去御花园逛了逛,杏花还开着,没有丝毫的颓然之势,她的思绪不由得就飘到了十几日前崇安宫中花园里折枝的林安黎,那时她意气风发,底气十足,以为宫中唯有她一人聪慧无双,而现如今,她又会做何感想?不过她既然是自作孽不可活,那么顾蓁鸾她不妨再火上浇油些,   但那时她也没有想到再来一次有这么大的变数,第一次她打算用计害人,居然这么早就开始了,她还希望她这幅身体的手能干净些,转念一想,她的灵魂早就脏了,这幅身体在入宫之前就算弄死了两个心术不正的姨娘,又哪里算的上干净?   顾蓁鸾面上忽然带上几分笑意,只是是嘲讽自己的罢了,她正欲转身走,却有一人叫住了她,他道:“瑞美人对着杏花笑语晏晏,可是想到了一个月后御花园的游园会上作什么诗了?”   顾蓁鸾抿了抿唇,转身朝面前着明黄色衣裳的人行礼后,才扬起笑容,抬手扶了扶发髻,露出一截光洁的皓腕,调笑道:“妾身可不能给陛下答复,若想知道妾身作什么诗,还是等到游园会的好。不过陛下近日似乎总喜欢往御花园跑,可是想遇见什么俏佳人?”   “若说俏佳人,寡人面前不就有一个么?”楚文帝笑了笑,自然没有放过顾蓁鸾故意给他看的那一截手腕,他目光一转,又看了看她另一只手,差不多懂了她的意思,看来自己得帮她一把不是?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他道,“若蓁鸾愿意告诉朕,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可这什么算是不过分呢?陛下这话说的,妾身不懂。”顾蓁鸾笑了笑,转了转眸子,将话题往另一边引过去,道,“妾身刚从楚楚那儿回来,聊了许久,她可是位很有趣的才人。”   楚文帝笑了笑,提到苏楚楚的时候,他笑的似乎真了些许,估计是他以为苏楚楚在这后宫中,算是一位比较天真的人,又或许是他喜欢这种性情的人,日后的霍金玉也是如此,道:“自然如此,那日殿选,她便敢别具一格,寡人也难得见到如此开朗的姑娘。”   “那妾身怕就是无趣呆板的书呆子呢。”顾蓁鸾抿了抿唇,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不过皇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怕是不想让别人得知他对苏楚楚心底里的偏爱,终于把话题绕到的顾蓁鸾有意引导的地方去,“寡人那日送你的佛珠,怎么未见你戴,不喜欢?”   顾蓁鸾笑了笑,抬眸与皇帝对视了一会儿,方才垂下眼眸,显示出一副有些不舍的样子,闷声道:“楚楚很喜欢蓝宝佛珠。”她并没有直指这是皇帝的手链,含糊其辞,却很容易叫人结合上下句推测出她口中的蓝宝石佛珠是皇帝赏赐的。   楚文帝点了点头,似乎不把面前的人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他表面上理解的是另一种意思,赞同道:“的确,若是你们二人都戴样式差不多都得佛珠,叫人见到了或许会很尴尬,不过朕还是觉着蓝宝石配你。”   苏楚楚的确更适合带一些更张扬却不艳丽的色,更适合金首饰,宝石于她并不相称。说明皇帝现在对苏楚楚算很上心啊,这么说把她的侍寝调后,也是变着法子的护着她?   他表面上理解的是苏楚楚和顾蓁鸾戴的是款式差不多的佛珠,表明他并不知道顾蓁鸾所透露出的蓝宝佛珠被她转送于苏楚楚一事,而皇帝所赏转送他人,若皇帝在意,则是不小的事情,若皇帝一笑置之,那就什么也算不上,顾蓁鸾就打算让昭和夫人利用这件事情。   “同你一起入宫,但现今还未侍寝的,还有几位。”楚文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问了顾蓁鸾一个与前面的话没有丝毫关联的一个问题,叫顾蓁鸾不由得抬眸诧异的看了看他,然后抿了抿唇道:“还有霍金玉霍少使和秦宓秦少使。”   在她面上露出诧异的那一刻,她就差不多明白皇帝的意思,表面上是显示出他对顾蓁鸾的偏爱,实际上是为了让后宫诸妃更忌惮她,但又不至于让秦宓和霍金玉怨恨她。   毕竟前者有求于她,互惠互利,自然会把这个当作计划的一部分,至于后者,有温清恒牵线,大约她也是有意与顾蓁鸾暂时结盟,打算专心致志斗林安黎,而把自己的伪装披的更好,怕是还要和温清恒一起感谢她在前方挡住德妃的敌意。   “那看来她们二人今日也等不到寡人了。”楚文帝笑了笑,走到了顾蓁鸾身边,拉着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放开了手,垂眸看了看有些疑惑看着她的顾蓁鸾,解答道,“现如今寡人要去见见婥妃,你不妨同寡人一起,到时候在婥妃的德音殿用完膳,再去你的昭和阁歇息,就有理由赏你们二人一些物件,你也不愁腕上什么也没了。”   顾蓁鸾乖乖的走在距皇帝半步后,她抬眸看了看她的背影,深知这不过是做给他人的一场戏,让昭和夫人更觉得她顾蓁鸾更具有威胁性而已,只是她觉得这与上一辈子多像啊,不过那时候褚敏文与她并肩而行,互相信任,但这一辈子楚文帝和她两个绝对会互相利用,她道:“妾身有好几套玉首饰金首饰……”   “玉配才女,却不配你这样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金器也配不上才女,不过适合你以后用。”皇帝没有回头,打断了顾蓁鸾的话,面上却多了几分思考,道,“朕思来想去,还是红宝蓝宝这些适合你,正好我记得几年前齐国来使送来了十多枚成色不错的蓝宝,现今库房里剩下五六枚,过几日寡人便叫尚工局做了首饰送过来。”   “那妾身就先谢过陛下了。”顾蓁鸾抿了抿唇,并未再有答复,她跟在皇帝身后,引得四周婢子匆匆而过,不敢抬眸,叫主子看见了不悦,而皇帝心情看起来不错,估计是很喜欢顾蓁鸾这样的愿意和他演戏的人,“这是你应得的。”   多么宠溺信任的话啊,只是听在顾蓁鸾耳朵里却让她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这是在谢她以一己之力挑起这后宫的波澜,还是谢她计划的连环计,亦或者是谢她身后的顾国公府实力雄厚又表面上别无二心让他察觉不出。   与楚文帝三次见面,二次都是在谢她,谢她的阴狠毒辣,为了权利和家族不择手段,又谢她对他楚文帝那朦胧又奇怪的爱意,谢她的同时又在害她,只是她心甘情愿的受他的害,难道这所谓的京都才女,还会不计后果的帮站在自己家族对立面的皇帝吗?   现今皇帝表现的越喜欢她,来日她就要用皇帝这假惺惺的宠爱来完成她的计划,她顾蓁鸾上一辈子在宫中摸爬滚打二十余载,插手朝堂十余年,所养出来的谋略与心机,又那里是现在的皇帝比得上的呢?   她往昔的相让,一是为了过去的情谊,二是为了让皇帝放下戒心啊,她垂了垂眸,不动声色的勾唇浅笑,墨色的眸子微微一转,心里涌动着却是无法抑制的野心。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顾蓁鸾有点黑化了,日后顾蓁鸾看楚文帝越和褚敏文重合,她就越想要皇权。 ☆、战国策   于婥妃的德音殿用了膳,席间三人各怀鬼胎,却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其乐融融,笑语晏晏,这也多亏了现今局势有利于这三人的缘故。   德妃的母家沈国公府如今在五家鼎立的局面之中与皇后的母家袁家一同处于弱势,但根深蒂固,暂时并没有什么威胁与大动作,更何况周边战乱不断,需要武家出身的沈国公府的子嗣,但这不代表德妃就能向顾蓁鸾出手。   毕竟这楚国最为出彩的武将,共有三位,是顾国公府的两个嫡子顾知云,顾知和,二人在边关的战场上大放异彩,现如今二人尚在京都,而日后击退匈奴仍需这二人,顾蓁鸾自然不能有任何差错,还有一位是苏楚楚的父亲苏难,对苏楚楚极尽宠爱,现如今苏楚楚站在顾蓁鸾一边,皇帝绝不会袖手旁观,让德妃得罪这两个人。   “妾身见瑞美人总着这宝蓝一色,想来是极其喜欢这色儿的,只是这缎子却不配这色,更不配这人,妾身看来看去,也就妹妹当初穿入宫的那一件算是上品。”用完膳后,婥妃手执青瓷茶盏轻抿一口,眸光微微一瞥向顾蓁鸾身上穿的衣服,面上的笑容又平添了几分,眸色又深了几分,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婥妃,点了点头,道:“寡人也如此觉着,正好库房中还剩几匹这种色的绸缎,既然寡人都赏你那几套宝石首饰了,这几匹缎子也不算什么了。”他垂眸看了一眼顾蓁鸾,而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又怎么能不懂这二人的心思呢,只是如此荣宠,这般刻意,在她眼中是如此的虚伪,而在其他人眼里却是足以折命的殊荣,若换作他人是如今这个形式,怕还要在心底里窃喜皇帝对她的特别和无尽赏赐。   可是顾蓁鸾和楚文帝待了这么久,怎么不明白他呢,这种时候,他越爱的,就越会藏在幕后不让人看见,现在越得宠,将来越落魄,顾蓁鸾微微垂了垂眸,忽然扬起笑容,道:“陛下赏赐这么多给妾身,还不如满足妾身一个愿望。”   楚文帝抬眸等待她的下文,而婥妃不经意的抬手又抿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放下,替顾蓁鸾道:“妾身想了想,瑞美人入宫三天后,便是她二位兄长归京时,正好错过了,想来美人心中也是十分记挂的。”   楚文帝面色不改,只是他那一瞬间微微蜷起的手表示着这件事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但还是在掌控之中,不然他就不会安然的坐在这里了,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寡人便安排你与知云知和二人相见吧。”他点头答应了,这代表这件事情并不会打乱他的计划,而他更不会为此太过忧心。   为什么?因为现在的楚文帝是高傲而未曾经历过挫折的,少年天才,虽然朝政上五家鼎立,但互相抑制暂时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顾蓁鸾一介女流,又能掀出怎样的风浪?   只是注定这一介女流,要引这楚国向鼎盛,而那时再也不会有外戚专政五家鼎立,因为整个楚国上下,只会有唯一一个手眼通天的家族,手握兵权,而那时楚国是否更姓,不过是这一介女流的一念之间。   顾蓁鸾起身朝楚文帝行礼告谢,被楚文帝扶起后,三人又在说了几句不相关的话,婥妃便面带笑意的送走了二人,她的面上是笑意盈盈的,眼底都能透出几分愉悦,至于为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还是那句话,深宫这么多女子,有几个是所谓的爱着楚文帝呢?   这后宫中的诸位妃嫔,能武者有,能文者更多,而善于心机谋略不差于朝中重臣的也并不算少,只是因这女子之身缚于宫禁,若这一辈楚国的女子都为男儿身,现今这楚文帝也不会如此悠闲而高傲了,这楚国也不会只踞于南方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而因将才稀少到难以反抗。   无非是因为上苍将有能力的人才都错了性别,让她们只能在深宫后院中屈居一隅,即便楚国有女科举的制度,可真正有受赏识的又有几个呢?女科举的题目比科举简单,自然不得重用,更何况男子都排斥女子参政,久而久之,这女科举制度只是个摆设而已。   若要让这群后妃在朝堂上翻起风浪,也只有先兴女科举,使女子参政,才能进一步的在后宫掌控朝堂。   她与楚文帝行至昭和阁,一路上顾蓁鸾心中想了很多,最后终于下了个决定,她面上带着真切的笑意,遣退了仆从之后,又拆了头上的首饰,让三千青丝就垂在脑后,突然牵起了楚文帝的手,拉他到了榻边,替他更衣后,又转身从离床不远处的小柜子里抽出了一本书。   楚文帝坐在榻上,看着顾蓁鸾的举动,挑了挑眉,眸光又瞥到不远处的贵妃椅,问道:“瑞美人这是何意?”   “陛下先躺下。”顾蓁鸾走近他,而楚文帝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听话的躺下了身子,她晃了晃手中的书,仔细一看,方知道这是《战国策》,她接着又说,“妾身今日,想为您读这本战国策伺候您入睡。”   “哦?”楚文帝有些感兴趣了,他明白了顾蓁鸾今日不愿侍寝,也乐意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可寡人没听说过,读战国策助人入睡的。”   “那是因为妾身知道陛下肯定读战国策数十遍,自然把里面的情节记得清清楚楚,又有谁愿意同样一个故事听十来遍呢?”顾蓁鸾笑了笑,随手翻到一页,扫了一扫,道“既然陛下没有阻止妾身,那妾身今日,就为您读《长平之役》。”   楚文帝没有回答,只是阖上了眼睛,而顾蓁鸾的面上笑意未减,柔声读道:“长平之役,平都君说魏王曰:‘王胡不为从’魏王曰:‘秦许吾以垣雍。’平都君曰:‘臣以垣雍为空割也。’……”   就这样,她读完一篇之后又翻到另一篇,她的面上虽有几分倦怠,但眸子里却是难看出来的愉悦,直到她看见楚文帝的睫毛再也不抖动,之后又再读了三四篇后,起身打算去贵妃椅上安歇,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楚文帝闭着眼睛道:“睡吧。”   顾蓁鸾面上有几分诧异,恍然间就对上了楚文帝正好睁开的带着笑意和温和的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楚文帝顺势一拉掉入了他的怀中,她犹豫道:“妾身……还未更衣。”   “那便和衣睡,天色太晚了。”楚文帝笑着,轻轻的将下巴搁在顾蓁鸾额头上,顾蓁鸾靠在楚文帝的怀里,只能看见他白色的里衣,微微透出些肉色,她的心跳没有加快,只是她嘴角不知何时染上了笑意。   楚文帝没过多久就放开了她,照惯例让她睡在外侧,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他是十分体贴的,帮顾蓁鸾掖好被角之后在她额上烙下一吻,突然就对顾蓁鸾这么好,让她有些不习惯,她微微的眨了眨眼,对上了楚文帝在烛焰下闪着光的眸子。   她一时间猜不透楚文帝在谋划些什么,这一刻也不想在深究什么,即便他真的有所图谋,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这一次就让她好好沉溺一会儿,享受这个她明知不属于她的的甜蜜的幻境。   无论是因为他要借她的手灭昭和夫人的嚣张气焰也好,为了她即将面见的两位兄长也好,她都不想去深究,请让她自欺欺人一会儿吧,让她沉溺在她自己的幻梦之中,就这一个晚上。   她还是那个褚敏文心中最不可侵犯,捧在心尖上的顾皇后,而不是如今互相利用,每一步都仔细思量的国公府嫡小姐顾蓁鸾。   顾蓁鸾的呼吸渐渐放平稳,而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楚文帝揽入怀中,楚文帝垂眸看着怀中人的发顶,神色莫辩,突然叹了口气,复又阖上了眼,即便他不是真心实意的,但在这一刻他们对于他们的枕边人是毫无提防之心的。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对方不会害他,即便他们在互相利用,但却又互相信任,那是一种在争锋相对的情况下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如此微弱,如此叫人悲伤。   因为一旦产生了这种感情,就注定了他们二人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了解对方到了一定程度,那么爱情这种事情,就永远不会在二人之间产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线埋得有点多,伏笔大概以后都会用到 ☆、顾知云   那一日顾蓁鸾在床榻上醒来,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裳,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这件衣服深藏箱底,全当作一个纪念,至于那本战国策,却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左右不过是一本有几笔批注的书,不是什么重要的,她也不高兴大费周章的去寻了。   之后十日,楚文帝忙于政事,一共入了后宫两次,去了两位未曾侍寝的新人的住所,照惯例赏赐了一些玩意儿,便再也没有什么起波澜的事情,这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安静到诡异,叫人心底里发颤,不久前顾蓁鸾去婥妃处请安,那人还是气定神闲,各自品茶品了半晌,她才懒懒抬眸与她对视,也就留了那几句话给她。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你已经打算压一压那位的锐气,我也乐意坐山观虎斗,只是枪打出头鸟,偏偏你自己要撇去各方势力制衡之下,为汝等建起的一层庇佑。”那一瞬间孙静嘉的目光好像直直的看进了顾蓁鸾的心底,而顾蓁鸾恍然间也看见了记忆中那个运筹帷幄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妇人。   “即便你的算盘打空,我仍会护你周全。”护我周全,便是给我一分甜头,笼络在外头的两位兄长,伤的是我和昭和夫人,她反而能有一大助力。   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这位婥妃就已经表露出了她的心机,既然有人愿与昭和夫人争锋,那么她便退居幕后,坐享其成,也难怪待她死后,上位的会是她孙静嘉的儿子。   沉思被突然闯入的婢女打破,顾蓁鸾微微抬了抬眼睑,示意这个看衣着像是御前的婢子说话,那婢子朝她福了福身子,道:“陛下传娘娘前往太极殿,您的二位兄长正恭候您。”   顾蓁鸾微微睁大了眸子,随后站起身扶起那人,道:“麻烦姑姑多跑一趟了。”顾蓁鸾也没有了客套的心思,便快步走出了昭和阁,急急忙忙朝太极殿赶去,那是她多年未见的兄长,一母同胞,那么大的国公府,那么大的京都,那么大的天下,有几个人真心对她?他们二人却是这些人当中付出最多,毫无保留的人。   身后锦衾带着婢子匆匆跟上,而锦墨则留下来给那位御前侍女些奖赏,顾蓁鸾一路上压抑着雀跃的心情,却又无法忍耐的勾起一抹笑意,不止是因为要见到她最亲爱又十分信任的兄长,还有因为这场见面以后,她在后宫的动作就会做得越发有底气。   她心中期盼着,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没多久就匆匆到了太极殿的跟前,她不远处站着的是面带笑意,一脸温和的顾知和,他朝她走近,同时微微颔首,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而顾蓁鸾也示意侍婢不必跟上,她二人就在这太极殿周边慢慢绕着走。   “知云在殿内跟陛下谈论边疆之事,只有我来跟你聊聊天了。”顾知和与顾蓁鸾并肩而走,他面上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看起来像极了一位儒士,他微微偏了偏头,道,“府中的事情我已经知晓,顾泽她不懂尊卑,自我二人回来,她便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顾蓁鸾笑了笑,目光扫了太和殿一眼,复又和顾知和对视,然后摇了摇头,调笑道:“若是换做大哥来,我还没说几句,他便要嫌我唠叨,不愿听我继续说下去,要叫我头疼了。”   顾知和和她对视一会儿,便差不多懂了她的意思,看他这二妹妹这么轻快的语气,怕是心中已经有了谋算,只是还需要他们的同意,他道:“看你这样子,听你这话,看起来是不甘心我们过得这么安稳?要给你二位兄长在朝堂上添添堵?”   “可不是我挑事,是那位娘娘看我不顺眼,要出手整治我,杀鸡儆猴,可没想到她手底下的人生怕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又忌惮她新招揽的新秀,与我连通一气,现如今我要出手害她一把,哥哥若不帮我,我怕是要落得一个不利境地了。”她笑了笑,用的是调笑的语气,口中说的话却是真假半掺,也有了几分不着调的威胁之意。   只是她的这位哥哥生来宠溺她,对她极为温和,终其一生都站在她身边,从未对她发过一次脾气,她这话被他一笑带过,想习惯性的拍拍她妹妹的头,却发现头上的玉簪玉钗和华丽非凡的发髻让他无从下手,他转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你身处后宫,我和顾知云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掌握你的动向,日后我二人再去边疆,也只能拜托朝堂上与我等交好的保你,你想做的,我和他都不会制止你,只有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参与堵上你性命的诡计。”他的眼睛笑的微微弯了起来,在顾蓁鸾的面前,他永远都是这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还有,国公府是你的靠山,我与知云也是,只要顾家不倒,无论帝王是厌恶你还是喜爱你,顾国公府家的嫡小姐永远都会是在金银玉器中享受万千宠爱的。”他说着,语气是笃定的,顾蓁鸾也知道,他所言不虚,至少在各国实力多方倾轧的时刻,楚国必须要武将来守卫国土。   顾蓁鸾没有为此侧目,只是她的眼眶因此有些微微的酸涩,却又不得不扬起一抹浅笑,压下她心中几乎喷薄而出的思念,她说:“我知道啊,二哥。”   “我居于京都的一隅,是后宫中的一粒沙,可我不满足于让后宫中的女子们被沙子迷了眼,铬的眼睛疼,哥哥你可能够懂得蓁鸾的心思吗?”她突然停了下来,也明白圈子绕了够久了,昭和夫人这件事情并不怎么棘手,她也不过是打个招呼,万一有什么纰漏,叫他们早做打算。   她身侧的顾知云微微一愣,随即听见他轻笑一声,言语间是化不开的骄傲,道:“好,我的妹妹果真不是什么善茬,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女儿家,你若想,二哥就帮你牵线,用不了两年,你想做的,二哥都帮你办好。”   “那就多谢二哥了。”顾蓁鸾笑了笑,抬手扶了扶发髻,脚底下移了移步子,离他远了几分,笑道,“宫中有这个心思的人不少,只是我打了个头而已,哥哥就看着吧,总有一天,这后宫的争斗,也会牵引到朝堂的,你就看看你平生最宠爱的妹妹能掀出什么风浪。”   顾蓁鸾再退后几步,朝他颔了颔首,道:“替我向大哥问个好。”这就到了该结束这场谈话的时候了,再长一些就要让人起疑了,若要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最宠爱他的兄长,也会因为这男女之别,这高高的宫墙而将他们的情谊都阻断。   顾知云点了点头,目光仔仔细细的在顾蓁鸾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发现他最爱的妹妹已经不可避免的沾染上后宫女人的心狠手辣,但他还是维持着面上的笑,他说:“你自己珍重,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事不要做绝。”   顾蓁鸾日后若是能做到算无遗策,就算是成了处心积虑的人他也乐意,只是他不希望他的妹妹这么早手上就沾了人命,即便她生来一副七巧玲珑心,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时候会拉着他衣袖撒娇的那个小妹妹。   顾蓁鸾笑了笑,和他对视之后又点了点头,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一步步走的比来时慢了许多,一步步的离她的兄长远去,她藏于层层绣着繁琐花纹的锦缎下的玉手狠狠攥着,然后突然就松了开来。   总会有时间的,无论是她这一世未曾谋面的,一心想体会坐看云起生活的生性懒散的大哥顾知云,还是今日对她宠溺非常,无条件信任支持她的一切的二哥顾知和,总有再相见的时候,那时候她已经不需要家族和二位兄长的扶持,就能在宫中占据一席之地。   她是顾家的嫡小姐,不需要二小姐顾娉婷入宫,她也能将这宫中所有的绊脚石全部踢开,那时候她的哥哥,她的家族就不会一直为她在宫中的处境而忧心忡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进程按魏晋南北朝时期,至于局势则偏向春秋战国。但是主要设定还是我原创的。   女主现在想干的,就是改变局势,原来是朝堂牵动后宫局势,她想改变为后宫朝堂局势互相牵动,也就是为她之后登上高位亲自掺手政务做铺垫 ☆、温清恒   与太极殿回来的路上,顾蓁鸾一时间情难自抑,明明是她的兄长,可她却只能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得到皇帝的同意和他们见面,太长又难免叫人起疑,所以他们连诉说多日以来的思念之情都不行,她只能说出她的顾虑之后,就草草的与他告别。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在宫中的地位太低,而楚文帝与她又只是互相利用,若她到了昭和夫人那样的地位,她能与她的兄长聊更久,从国公府中的趣事聊到后宫里的计谋,她的步伐刻意放慢,甚至起了去花园里坐坐的心思,为的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让心中充斥的各种情感淹没。   可是容不得她冷静了,她宫中的云词急匆匆的赶来,朝她福了福身子,然后凑近道:“温才人在昭和阁等候您多时了。”等候她多时了,却正好在她去太极殿与顾知云谈话的那个时段,又恰好掐准了在她回来的时候来催促云词寻她,这么凑巧的事情,她哪里能不起疑?又正好是温清恒,怕是她此次前来,别有用心。   她点了点头,随即携着婢女往昭和阁走去,无论她猜测的对不对,也都不能让人家好等。   刚踏入昭和阁,那位坐在椅子上正阅读些什么东西的温清恒便站了起来想要行礼,顾蓁鸾走上前去制止了她,目光扫过放在桌子上的文字,只一瞥,她就明白了这只抄写到一半的是《诗经》,她道:“叫你久等了,温才人,我于太极殿与兄长相见,一时间情难自已,忘记了时间。”   她说着,面上带着笑意,连眼睛都微微的弯起来,带着温清恒入座,笑的样子像极了之前才见过的顾知云,她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对于温清恒突然来访没有计较,却没有悲伤的样子,她二人都知道这是客套话而已,只是这客套话中藏了什么意思,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了。   “这本不怪你,是妾身先前未与您打声招呼,匆忙前来,等这一小会儿是应当的。”温清恒抿了抿唇,笑了起来,她浅棕色的眸子眨了眨,有几分歉疚的样子,随即抬起一只柔荑指了指桌上抄写到一半的诗经,道,“更何况,妾身今日还有事情要摆脱瑞美人呢。”   “难不成,是温才人你抄写的诗经太多,需要我帮你一把吗?”顾蓁鸾笑了笑,抬手拿起一张纸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字一笔一划都秀气婉约,又不带任何小家子气,反而显得落落大方,她的面上不禁有几分赞赏。   温清恒点了点头,手指不经意间点了点案几,目光从顾蓁鸾手上的纸转到了她被纸遮住的,只露出来的眸子和半个脸颊,她道:“昭和夫人最近又喜欢上了《诗经》,因为看起来后宫中大部分妃嫔的名字都取自于此处,我听闻昭和夫人喜欢欣赏不同的字体,而瑞美人又是出名的才女,想来写得一手好字。”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抄一遍诗经,给你做一份顺水人情咯?”顾蓁鸾闻言笑了笑,收拾起放在案几上的纸张和两本《诗经》原本,瞥了温清恒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明显是同意了温清恒的话,道,“来吧,去书房里写。”   温清恒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她们二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浮现了看似客套的笑意,其实这是二人得知对方已经明了自己的意思,所以才愉悦起来,同时她们二人对身边的婢女也并不放心,而若要遣退所有的婢女,只留下她们二人或者府中带过来的婢女的话,未免太过可疑,只好藏着掖着,互相绕绕圈子。   这二人遣退了多余的婢子,每个人只留下四个贴身的婢女侍候,便往书房那里走去。温清恒从那几句话中已经透露出了她前来的意思,那么她们二人也不用在外面说闲话了,可以直接切入正题。   一是要收集顾蓁鸾的笔记,这才会顺水推舟来寻顾蓁鸾,让她抄写《诗经》,二来是顾蓁鸾已经从婥妃和皇帝之前的那段对话明白了昭和夫人打算做的事情,正好让有备而来的温清恒一并做了。赏赐的稀有的绸缎,模仿《诗经》的笔记,这一切都指向了一点——巫蛊之术。   顾蓁鸾亲自研墨,用一旁放着的毛笔蘸了蘸墨,便开始抄写摊开的诗经,而温清恒则在另一边接着抄写,她所站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转个身往前走一步就是书架,里面的书放得有些空隙,而温清恒身边侍候的婢子只要往后挪一挪就能往里面放些东西。   凭着昭和夫人的性子,就算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过简单,也只会以为是温清恒与她顾蓁鸾的关系好的过分,而顾蓁鸾对于温清恒又太过信任的原因,顾蓁鸾这么想着,手下的字迹却没有丝毫偏移或者潦草,行的是有她自己一番风格的楷书。   其实她最为喜欢写的是行书,只是这种字体写《诗经》呈给昭和夫人,怕要让她心里有所不满,毕竟这昭和夫人喜欢看的是横平竖直的楷书,而她也不懂,明明个人品行和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像是喜欢楷书的昭和夫人,会对这种字体情有独钟。   “我听闻瑞美人是在婥妃娘娘的帮助下,才让陛下同意让您与您兄长相见。”温清恒没有抬头,只是下笔的速度慢了几分,只留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在这书房里响着,单听声音,温温软软的,却带着几分清高与傲气的调子,的确是个妙人。   顾蓁鸾哼笑一声,说话间就已经抄完了一页,搁了笔之后换了张新纸,又翻了页,才拿起笔来继续写,这时她才不急不缓道:“果然这后宫中什么事情也藏不住,我真怕有朝一日我跟谁说话,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人一字不落的报告给某个人。”   “若是您遣退了所有人,在一个僻静的地方与人交谈,自然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或者像您今日,与您兄长那般交谈,因为您兄长如今风头正盛,哪里有人敢偷听你们说话呢?”温清恒的话声音不大,可是这话里的意思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心里,她想要抬眸,又想要质问她想干什么,不过碍于身旁有人,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勾起了一抹牵强的笑。   “温才人果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顾蓁鸾手下的动作没停,她心里却又开始盘算着这话的意思,是她和顾知云的话被人听见了吗?不可能,她遣退了所有婢子,只有她和顾知云在那一块聊天,若是说太极殿里的人窥听见他们二人的话,就更不可能,他们虽说是绕着太极殿走,但是却隔着几级阶梯,又刻意把握着距离,何况她身旁有顾知云,谁能逃过这位大将军的耳目?   那就是借着这件事情暗喻着什么了,她的意思就是,与高位者交谈的话,若不想让别人知道,就不会传出去,换句话说,她与新人的话怕就已经落入别人的耳朵了,叫她以后要小心,现在也要开始改变一下计划。   思来想去,要么是秦宓,要么是温清恒,顾蓁鸾与这二人的话肯定有一个被人听见,她与苏楚楚的那场对话,遣退了所有婢女,是不可能被传出去的,按照今日温清恒的话,□□不离十就是她自己了。   “妾身听闻陛下对于瑞美人在四月份的游会的作品十分期待,那么之后的这段日子,妾身就不来打扰了。”温清恒后面一句话,正好就认可了顾蓁鸾的猜测,她与她在御花园的话被人听见,也就是昭和夫人已经知道她们两个人暂时联盟了。   那么就说明,昭和夫人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换句话说,既然她已经知道先前温清恒和顾蓁鸾因为霍金玉一事结盟,那么她一定不会把筹码都压在一个人身上。   那么就说明,除了温清恒今日前来的目的,还会有另一个计策在等着她,只是这样一来,顾蓁鸾心里就没底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她相信,德妃不想治她于死地,如果她无法翻身,那么现在还在京都,又刚刚跟她见过面的二位兄长绝对不会放过她。   所以这计策总有破绽,而顾蓁鸾所求的就是这个破绽,同样的,她对昭和夫人下手也绝对不会让她毫无退路,一是她实力远远不够,二是她不过是新秀,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抄完了好几页了,这次她放手让婢子来侍候,她的目光扫过书架,发现在离温清恒婢女手最近的那个书架上多了一本书,她压下意欲扬起的嘴角,垂了垂眼睑。   看来是差不多了,她捏了捏手腕,微微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抿了一口婢子沏的茶,又重新拿起笔来抄写。之后她二人几乎没有什么话说,想要交代给对方的事情都已经说完,她二人本身性格就不热络,便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更何况身边有昭和夫人的眼线在,哪里有心情去说一些杂事呢,说的越多,错的越多,露出来的嫌疑和破绽也就越多,顾蓁鸾现在是孤注一掷,至少这一次,她第一次在后宫中用计,必须一鸣惊人,若她败给了德妃,她之后的道路再也不会有光芒了,这后宫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势利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估计只有半更,周末会补上的 ☆、第三方   转眼间便快到了用膳的时候,温清恒带走了顾蓁鸾抄写到一半的诗经,走的时候温清恒抿了抿唇,又理了理她身上穿的青色用银线勾勒出水纹样的衣裳,裙摆上的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动态美。   待她走后,顾蓁鸾随示意锦墨锦衾在那个书架里翻找,那个宫女到底放了什么在书架里。   而她则在侧室用膳,她特意叫了大部分在殿内侍候的宫女来伺候她,又派几个人去给秦宓和霍金玉送迟了的贺礼,看起来为的就是不让这些埋藏在她宫中的眼线发现这一端倪,但是即便没有亲眼看到,只要稍微动一动脑子便可知道她身边的二位婢子到底在做什么。   待她用完午膳,便去了书房,美名其曰练字,其实是去看锦墨锦衾为她找到的栽赃陷害的物品,待她见到那几样,她的眸子不免微微一沉,摊在桌子上的是一本夹着一封信的书,一张缺了一小块的纸,和一个伪装成书本的盒子。   她打开那个盒子,里面的巫蛊人偶正好用的是不久前皇帝赏给她的宝蓝色缎子,那便是婥妃有意给昭和夫人开的便捷之门,因为这后宫几乎所有的好缎子,昭和夫人那里都有,而顾蓁鸾也顺水推舟的把那些布匹全部送去了尚衣局做成衣裳,只是之前专门叫人检查过,是完好无损的料子,不可能有做这娃娃的余料。   上面粘的是像极了她的笔迹的昭和夫人的生辰八字,便就是从那张纸上撕下来的一小块,因为她每写完几份,温清恒的婢子都会过来拿走,便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婢子动手模仿她的笔记写上去的。   顾蓁鸾转手又拿了那一封信打开看,是他的哥哥顾知云落款,里面都是说的她二人谋划的如何里应外合意图篡位的事情,可是这笔记只与他哥哥有一两分相似,只要皇帝一看,就会发现这是封造假的信。   到底是谁这么好心,故意卖个破绽给她,又是谁见不得昭和夫人好?要让她的如意算盘打空?只是这封信就算是造假的,也会让皇帝心中有了提防,说不定会怀疑这是顾知云让别人写的,为的就是让楚文帝不起疑,从而里应外合,不久后达到篡位的目的。   如果这封信让皇帝看见了,她与她兄长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比现在好过,说不定她会死于后宫争斗,他的二位兄长会在边疆战争即将停歇的之前遭到暗杀也说不定。   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她原来以为这场小打小闹不过是婥妃和昭和夫人的博弈,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个人插手,看来那位凤仪宫的皇后娘娘不甘寂寞,想要横插一脚了,只是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了,当年宫中后妃稀少的情况下她尚且无法与婥妃昭和夫人抗衡,如今她又怎么可能占据上风   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里面涌动的是难以言语的,叫人通体生寒的冰冷,她把这封信折了起来,放在了烛焰上,静静的看着它一分一分的被火焰蚕食殆尽,直到快要烧到她的指尖的时候,她才松了手,静静的看着化为灰烬落在了地上。   一时间悄无声息。   而位于宫道上的两位少使不期而遇,秦宓那一身浅绿色的宫装衬得她越发的娇弱,配上那一套白玉首饰更加平添几分婉约秀丽,只叫人心生怜惜,只是她不偏不倚碰到的正好是一身艳色的霍金玉,而那位生平最厌恶此等娇弱无力,博人同情之人。   “姐姐好。”秦宓抿了抿唇,垂了垂眼睑朝霍金玉行了个平礼,她把姿态放得极低,好像这位不是与她平级的少使,而是一位高她好几品的妃嫔,但这局势其实差不了多少,她的母家较于霍金玉身后的势力,实在是如同蜉蝣与大树。   霍金玉和温清恒是从小长到大的玩伴,现在又由温清恒牵线和顾蓁鸾苏楚楚二人交好,比起在昭和夫人麾下不受重用的秦宓,实在是耀眼多了,她如此卑微也是一种自知之明,只是这会让霍金玉更加的看不起她而已。   霍金玉上下打量了秦宓几眼,满满的都是骄傲与不屑,她道:“我当是谁呢,远远看上去,秦少使你穿的衣裳也与一般宫女没什么区别,只是可惜了你的别有用心,陛下不在这里,看不到你卑微的姿态,生不了怜惜的心思。”   秦宓面色不改,只是低垂着头,看不出来她的喜怒,依旧那么平淡,似乎受屈辱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任何不相关的人,她道:“霍少使愿意如何说,便如何说吧,妾身并没有什么想要否定您的,妾身也不认为能三言两语化了您的偏见,只是您若说完,妾身便给您让道,昭和夫人还在泰昌宫等着妾身呢。”   “你这话,是说我在诽谤你吗?还是你打算假惺惺的装可怜,让这来来往往的宫女反来传我欺辱你?”霍金玉微微眯了眯眸子,面上有几分恼怒,她迈了一步逼近了秦宓,而秦宓低垂着头,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挑衅,秦宓说,“妾身并无此意,霍少使会错意了。”   “那便是你想以昭和夫人的名号压我?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愿意眼巴巴的跑去当人家脚下的一条狗,还要装作大度去邀请清恒凌驾于你之上。”霍金玉冷哼一声,又迈了几步逼近了秦宓,直直的到了她跟前,就连双方的呼吸都能听见,她凑近她,微微弯了弯腰,面上有着难以言语的讽刺:   “掂量好你自己的分量,当心有一天,你连这种威胁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陛下可不会怜惜你这种惺惺作态的柔弱。”   霍金玉抬起身子往旁边走了一小步,然后直直的撞上了秦宓的半边身子,带着婢子浩浩荡荡的分开了秦宓所带的侍从,而秦宓后退了几步,被婢子扶稳之后安安稳稳的站在一侧,直到她离开。   秦宓的侍婢低低的唤了声:“小主……”还没说几个字,便被秦宓抬手打断,她的面上依旧无悲无喜,对于刚才收到的侮辱毫无感觉,只是她眸子里翻滚的是无止尽的谋略与算计,最终都归于平静,隐藏在她温和可欺的面庞之下。   她朱唇轻启,道:“不必理她。”如此嚣张跋扈的人,到最后绝对不会凌驾于她之上,即便中途她得到宠爱又如何?即便有温清恒处处护着她又怎么样?她不出手,自有人出手,到时候且看着吧,到底是谁先死在这后宫中。   只是较于费尽心机忍气吞声的活着,最后得到不大不小的权和利,比起轰轰烈烈无所畏惧的人,究竟哪个更好些呢?是后者,但若她们身后都牵连着一个家族的话,那还是前者好些。   这后宫的女子,大多都明白这五个字——以大局为重。 ☆、缉熙殿   万事俱备,转眼间便到了游园会的前夕,林安黎解除了禁足,但风头远不同于往日了,不久前众人的巴结往日的荣宠都想是过眼云烟一样,她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素洁阁,皇后向她抛过橄榄枝,被她拒绝了。   顾蓁鸾对此在心中转了千回百回,结合种种敲定了一个事实,这个林安黎估计是同她一般有着上一辈子记忆的人,只是她不记得后宫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估计是有几分变数,但她知道之前的事情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现在皇后虽说处在三足鼎立的局势中,但她权势最大,袁家未倒,扶持她这么一个小小的采女绰绰有余,她之前又得罪了几个人,皇后也有办法替她挡下,她为何不顺着杆子往上爬呢?无非就是几年过后皇后早早的在后宫中争斗中没了,往昔在她麾下的人大多也都被牵连,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顾蓁鸾看了看她前些日子所画的桃杏相映图,借的是崇安宫背后一处花林的的景色,花的是杏花略有颓势但仍然娇艳,不愿早早凋零,一旁桃花大多含苞待放,却又有不少已经悄然开放,欲与杏花争艳。   说道杏花,她又想起来了一个月前霍金玉与林安黎的那场冲突,如今林安黎无比落魄但前途依旧广袤,命途未知,霍金玉左右逢源,皇帝又喜欢这种性格,日后绝对万般荣宠,但她的命途已经定了,她会死在这深宫中,用血染红温清恒走上高位的路,然后以身躯作为她登上高位的阶梯。   顾蓁鸾又将目光移到了画上,这幅画是纯粹的写景图,她作画时心无旁骛,也没有神来之笔,虽说论她的功底就算是不甚用心的一幅画,都算得上不错的作品,一笔一划都有着自己的韵味,大多都是能够裱起来的。   但在这后宫中,有能与她相比肩的温清恒,慧眼识珠的皇帝和智多近妖的婥妃,在她们眼中,这幅画不过是凡品,真的和温清恒比起来一定会落了下风,这便是顾蓁鸾给温清恒的一分面子,以自己的弱势,借力给温清恒,使他再上一层楼。   她不愿意与温清恒争锋,也不愿争这游园会的奖赏,因为注定她是要借此机会给昭和夫人难堪的,若她之前表现太过出彩,难免叫皇帝难以做人,若是封赏她,则叫昭和夫人没了面子,若是不封赏她,便是他怕了昭和夫人家,刻意针对顾家了。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楚文帝左右为难,更何况温清恒助她一臂之力,她将这晋封的机会让给她,未尝不是一种报答。她叫婢子把这幅画收了起来,又随即再作了一幅画藏在书架之后,作为备用之物,昭和夫人的另外一计现今未知,总是要留个后手的。   顾蓁鸾搁了笔,坐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泰昌宫缉熙殿。   昭和夫人懒懒的半倚在贵妃椅上,一身浅红色绣金色鸾鸟花纹的曳地长裙也随着她的动作漫不经心的落在地上,她浅棕色的眸子微微转了转,扫了一眼坐于下位的秦宓,她懒洋洋道:“你与霍金玉起了冲突?”   她的样子懒散而漫不经心,却别有一番入骨的风情,较于凤仪宫的那位皇后娘娘,她无疑是更有气势的,只是秦宓并不因此而畏惧,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道:“霍少使出言挑衅,而她的好友温才人总是往瑞美人那里跑。”   “我以为你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昭和夫人哼笑一声,支起了身子,抬起手拿起一旁放着的半烫的茶盏,抬手便往秦宓那里扔去,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扶手,她道,“怎么?你竟不愿当于台前瑟缩的蠢货了?”   “妾身年方十六,自然是意气用事的年纪,怎么能忍得下去霍少使的挑衅。”秦宓抬了抬眸,对于昭和夫人砸来的茶盏避也不避,碎片划破了她的衣袖,又在她洁白的柔荑上留下了几道伤,半烫的茶水浇了她小半个身子,水边顺着她的手和衣袖流了下来。   昭和夫人蹙了蹙眉,随即又笑了开来,再度懒散的躺了下去,微微阖了阖她略带着血丝的眸子,叹了口气:“算了,霍金玉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就算加上温清恒,也未成气候,得罪了就得罪了,更何况你不过是说了那几句罢了,这次我便替你挡下。”   “承蒙娘娘厚爱。”秦宓起身朝她行了个礼,身上的碎片落在毛毯上一点声儿也没有出,她头低垂着,荣辱不惊的样子,看不出来一点情绪,她温婉的面上没有丝毫恨意,道,“若娘娘肯听妾身一言,此次游园会,还是不要对瑞美人出手好了。”   “连与顾蓁鸾丝毫未有交集的你都看得出来了,我又怎么不知道呢?”昭和夫人叹了口气,朱红色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只是衬着她浓艳的妆与艳丽的服饰仍然脱不了骄傲的样子,但她早就不是那骄傲的人了,她早就被磨去了大半锋芒,只留下一小部分残留负隅顽抗。   “她现在对我而言不过是个新人,哪里值得我费尽心思对付她,婥妃她既然存了利用顾蓁鸾对付我的心思,我便如她的愿。”昭和夫人勾了勾唇,未曾束上去的一缕青丝垂在了她的额前,显得她愈发的哀伤起来,“这后宫中的新秀愈发的厉害了。”   秦宓站在那里,头低垂着,不去看上座之人的神情,她的声线听起来动人,只是语气却没有丝毫的不该透露的感情,她说:“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做她人的垫脚石。”   “为什么?我就是要扶持顾蓁鸾和温清恒,我以敌人的身份让她们二人愈发壮大,为的就是让婥妃聪明反被聪明误,温清恒我不清楚,顾蓁鸾这种大家小姐绝对不会让人骑在她的头上。”昭和夫人冷笑一声,支起身子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向秦宓,长裙一点一点的落下来,曳在她身后,与地面上的毯子交相辉映。   她最终停在了秦宓的不远处,止于一个不近不远的范围之内,她看着始终未曾抬起头来的秦宓,顿了半刻,才道:“大智若愚,在前期出尽风头而又没有绝对的依仗的人一般不得善终,袁家要倒了,皇后成不了大气,待到苏霍顾三家的少年在战场上有了名号,沈家也要倒了。”   “孙家身为五大家族之中文臣最多的家族,倒不了,但后宫中的婥妃却可以倒。”秦宓勾起了一抹温婉的笑意,不急不缓的接上了昭和夫人的话,她笑着说,“您在与婥妃娘娘争谁活得久。她若比您先倒,那沈家会留下一口气,时间一长,这一口气总归会让它翻身的。”   昭和夫人点了点头,默认了秦宓的话,微微扬起了头,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道:“我是何其可悲啊,若我生在势头正盛的顾苏二家,那里会是现在的这副样子。”她转身走向了内室,似乎不打算在和秦宓说些什么,只是她又突然停下来,侧了侧头,道,   “游园会上林安黎打算借舞复宠,你不要挡她的道,之后我自然让你越于霍金玉之上,也不必为我担心,你与霍金玉的关系不必再管,于温清恒也不必太过怯懦,只是于顾苏二人,忍让为先,若有机会,不妨卖她二人一份薄面。”她说着,又抬脚朝内室走去,繁复的花纹在地上拖动着。   昭和夫人的金步摇发出泠泠的声响,闪烁着光芒,只是她的背影如此的落寞而寂寥,不似当初凤仪宫中朝拜的桀骜不驯,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她足够信任秦宓,而她太累了,实在不愿意装下去了。   秦宓叹了口气,抬起已经结了血痂的右手,用力握了握拳,又将其崩开,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背落在了毯子上,逐渐隐了进去,了无生息。   她转身走出了缉熙殿,夕阳西下,它染红了这一片天,只是这光太过耀眼,突然就闪痛了秦宓的眼,她不知不觉就留下了泪来,为什么无论身份高低,家世背景,只要在这深宫中,人人都有那挣脱不了的枷锁,只能做那囚鸟,最终被时光抹去所有的棱角。   作者有话要说:  深宫中的每个人都是悲惨的,没有人是无忧的,上一辈子的顾蓁鸾运气太好,而这一辈子她会看到宫中所有被隐藏的悲伤。 ☆、见端倪   四月十五日,御花园中的花开正艳,御花园的赏花亭中,婢子来来往往上着茶点,先到的是林安黎,她匆匆的落座,穿的是一身嫩色的宫装,显得她娇柔妩媚,看来她为了这次游园会也做足了准备。   之后结伴而来的霍金玉和温清恒二人,她二人见到林安黎,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温清恒厌恶的蹙了蹙眉,叫林安黎心里好不是滋味,霍金玉首饰带的不多,但样样都显贵至极,身上所着的是淡黄色绣繁复鸾鸟花纹的服装,便就是她入宫时所穿的那件,只是微微做了些改动,显得更加仪态万千。   温清恒着的是一身浅紫色绣祥云纹样的宫装,银玉首饰做点缀,画得是淡妆,显出她的婉约可人,又多了几分清冷孤高,是万花丛中醒目的一位,与秦宓和婥妃二人完完全全的分了开来。   之后来的是昭和夫人,秦宓,婥妃,顾蓁鸾四人,她们四人在九曲长廊上偶遇,一路笑谈着走到了这,期间笑里藏刀,暗潮涌动,直教人看的心惊胆战,昭和夫人依旧是一身红色的曳地长裙,婥妃则选了一身浅蓝色的绣花及地长裙,秦宓穿的是与往日相差无几的青色衣衫,只是多了几道暗纹。   顾蓁鸾别出心裁的换了一件花纹繁琐的上杉配长裙,以紫玉为首饰,与温清恒的衣裳颜色虽然有几分相似,但衣裳的形式不一般,顾蓁鸾所着显得她有几分气势,多了几分难以言语的气势,而温清恒多的则是清冷孤高。   她四人入内,按照等级顺序入座,座位分成两排,最上面所备的两把金椅是给皇帝皇后留着的,接下来右手边坐的依次是婥妃,瑞美人顾蓁鸾,和才人温清恒,少使霍金玉,左边依次坐的是昭和夫人,美人安玉,才人苏楚楚,才人安翡,少使秦宓,往下再数好几个,才是林安黎。   落座之后,顾蓁鸾与温清恒对视一眼,随即撇开了视线,捻了一块糕点入口,视线环顾四周,最后和昭和夫人对上,昭和夫人微微挑了挑眼角,棕色的眸子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屑与高傲,顾蓁鸾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撇开了视线,正因如此,她未曾发现昭和夫人面上一闪而过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温清恒却看见了,但她缄默着敛下了面上的表情,与此同时,安玉安翡二人相继入座,之后便是一身浅粉色宫装显示出娇俏天真的苏楚楚。   安玉的眉眼低垂,是与秦宓差不多的风格,只是她较于秦宓愚蠢了许多而已。至于安翡,自从她入座开始,视线就不停地在温清恒和顾蓁鸾两者之间瞟来瞟去,讽刺之意尽显。   “安翡才人若不乐意来这游园会,何必勉强自己。见妾身与瑞美人心中有芥蒂,又为何不说。”温清恒哼笑一声,放下了手中抿了一口的茶盏,毫不避讳地回了安翡的视线,她今日所着本就显她孤傲,配上那副毫无笑意的脸,更加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安翡皱了皱眉,收回了视线,道:“和才人这是何意,妾身不过见才人与美人气质卓越,多看了几眼罢了。”她撇了撇嘴,自己为自己倒了壶酒,“只是才人这所作所为,可真不配陛下赐的封号。”   这便是她那样的原因了,她在王府中伺候皇帝这么多年,却比不上刚进宫一个月的丫头,温清恒都能得封号在她之上,安玉怎么能不气?   “妾身瞅着安才人方才的表情,可不似夸耀艳羡的样子。”温清恒侧了侧头,看了朝她投来目光的顾蓁鸾一眼,双方在那一瞬间便达成了一致,她面上带了几分笑,道,“瑞美人你说是否?”   顾蓁鸾点了点头,将口中的糕点食完,又喝了口茶才慢慢悠悠的开口,摆足了不给安翡面子,她道:“正是如此。妾身还觉着,或许安才人管的未免太宽了些,封号对不对和才人的品性,陛下和三位娘娘才有权评断。”   顾蓁鸾说着,抬眸又看了昭和夫人一眼,见她面上兴趣缺缺,方才放下心来,一旁的婥妃瞅了安翡一眼,道:“大好日子,偏偏要坏了本宫的心情,你为何不能学到你姐姐一成的镇静?回去之后抄女戒十遍,面壁思过三月。”   昭和夫人懒散的抬眸看了婥妃一眼,染着朱红色蔻丹,修剪得当的圆润的手指轻轻的击打着木制的桌子,道:“十遍太少,五十遍吧,免得才人觉着这惩罚太轻,日后还存着再犯的心思,毕竟皇后娘娘管这后宫琐事已经够烦累,本宫也不乐意见到娘娘为才人这等寻衅滋事之人烦心。”   “昭和这番话说得好,不愧是沈家的女儿,这穆清二字的确配你。”楚文帝携着皇后走了进来,楚文帝穿的是一身不显贵的白底绣龙纹便服,而皇后则是穿的一身与之相配的凤纹便服,她头戴凤冠,金器之声泠泠,只能显出她的威严,看不出她丝毫的个性。   众人起身朝这二人行礼,待到二人上座之后,皇后才环顾了席位之下的众人,道:“起吧。”随即她顿了顿,待到众人入座之后,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视线盯住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的昭和夫人,道,“是了,昭和夫人近日已愈发的体贴人了,本宫觉着,也可挑个日子再晋为妃了。”   “那妾身便先谢了皇后娘娘美意。”昭和夫人抬手扶了扶发髻,眉目间有着难掩的得意,只是秦宓端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微微的洒了几分水在衣袖上,她敛了敛面上露出的几分哀伤,心中却有掩饰不了的怜惜。   多么可惜啊,她从后宫诸人的话中能知道当年昭和夫人入宫时是多么的飞扬跋扈,是沈家的独女,万千宠爱集一身,却终究要当这后宫中的一只特别的雀鸟,被时光和后宫争斗抹去她的棱角。体贴人,多么讽刺的话,连皇后自己都觉得唯有温婉的女子方才能在后宫中有立足之地。   可是啊,可是啊,人生来便是不同品性的,阴沉有之,嚣张有之,孤傲有之,她怎么敢将其都在一个制度上衡量?这是什么,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她能看到昭和夫人嚣张的皮囊下伤痛,她早就不是当初鲜衣怒马的少女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因为这后宫中皇后的打压,婥妃的冷眼旁观,让她在压力下不得已改掉原本的脾气。秦宓的手在颤抖着,她突然就豁然开朗了,上位几人客套的话她置若罔闻。   在这个时代,男子打压女子,女子配合着男子打压女子,导致千百年来女子以相夫教子为美,任何其余的个性都要被抹杀,视为不守妇道,不尊不孝。明明世上大部分女子不弱于男子,偏偏有部分生来同化,再有一部分挨不过歧视被同化,最后一部分在谩骂中死去。   凭什么?难道人生来就因为男女之分就分出了尊卑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男子可靠科举,女子却没有任何机会,凭什么?秦宓墨色的瞳更添了几分黑暗,她知道这种想法是大逆不道的,但是为什么啊,凭昭和夫人的能力,若她是男子也会驰骋疆场放肆大笑,为何要居于深宫抹去棱角?   她不甘心啊,她甚至替在座的诸人要流下泪来。她生于这千百年前的古代,却有着胜于千百年后许多人的思想,家世不高,但她的思想是高尚的,反观有着系统的苏楚楚,却只把目光局限于这深宫,多么华贵的家世也掩盖不了她的愚昧。   尽管秦宓并无斗争的心思,比不上苏楚楚的工于心计,但她知道,历朝历代的妃嫔这么多,几个能留下名讳,苏楚楚也会是一个无名的妃嫔,若秦宓不说话,埋藏她的思想,也不过是千百年后的一具白骨,可她想说。   既然早晚都是死亡的下场,或许都是无人知晓,甚至可能臭名远扬,但是她不会后悔的,她不想再看见像昭和夫人这样子的人了,也不愿看见有人抹去这群与他一起入宫之人身上的品性,总有一天她会告诉别人她的思想,为此可以献出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轮到了一个两万榜单,之后大概都会日更,或许会有双更掉落。   大家不要霸王嘛QAQ,来一点收藏一点评论也好啊。   秦宓她的思想走在了那时候的最前端,开启她思想的就是昭和夫人,上一世没有是因为昭和夫人没有对她敞开过心扉,但是这一世因为顾蓁鸾他们的变数,让昭和夫人信任秦宓了。 ☆、献才艺   秦宓那一会儿的失神没有逃得过坐在她对面的霍金玉的眼睛,霍金玉只看了她一会儿,没有深究秦宓面上的神色究竟带了多少的感情,她只是转了转眸子,将视线移到了温清恒身上,她面上毫无表情,只留下了一双带着嘲讽的眸子盯着这场由她而起的可笑的戏码。   楚文帝扫了一圈众人,挥手示意舞姬乐伎表演,这制止了众妃互相之间口不对心的赞扬,他道:“既然是赏花会,图个开心,那么寡人自然准备了封赏,诸位便乘着这段时间准备一番,献上自己的才艺,与其他人争一个高下吧。”   众人齐声道了声喏,最高的三位妃嫔都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这种专门为了新秀而准备的游园会,她们只不过是陪客,当然,如果看见中意的,也能提拔一番,但准备才艺这件事,从来都轮不到她们上场,她们身为高位,这种事情是永远轮不上她们的。   碍于她们身份的限制,能看得到她们才艺的也只有皇帝了,其余人若想知道当年的她们是如何风华正茂,也只能从回忆中或者他人口中知道了。   林安黎饮下杯中的一口酒,从席间退下,是到一旁的隔间准备才艺了,而温清恒和顾蓁鸾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退到屏风后,那里摆放着她们二人准备的画,顾蓁鸾准备的两幅画都带了过来,一幅放在这里,一幅由锦墨亲自抱着。   放在这里的两幅画明显被人打开过,他二人对视一眼,分别打开各自的画,不出他们所料,都被泼上了墨水,看起来刚刚泼了不久,未干。而锦墨打开她所拿的那幅画,完好无损,只是温清恒一看便得知这幅画顾蓁鸾并未用心,但是这第二幅画,确实比第一幅画要来的好得多。   “你可有另一幅备用的画?”顾蓁鸾蹙了蹙眉,对上了温清恒尚带恼怒和疑惑的眼神,她突然就抚平了眉间的褶皱,勾唇笑道,“我并非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今日我注定是不能出彩的,若出彩了,怕是要叫皇帝难堪。”   温清恒闻言,面上的恼怒灭了几分,她叹了口气,走近她婢子手上拿着的那幅画,仔细看了看,又轻轻触碰了还没干得那一块,使自己的指尖沾染上墨水,凑到跟前嗅了嗅,又捻了捻,道:“没有,我一副画只画一遍。始作俑者的墨水并非好墨,却也不是一般婢子能够接触到的,估计是不怎么高位的妃嫔或者高位妃子的贴身侍婢。”   “那这件事情可难办了。”顾蓁鸾抿了抿唇,示意婢子卷起那三幅画,手指轻轻点了点脸颊,眸子又转了一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道,“这件事情先压下,偷偷去禀告皇后或者楚文帝,我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派上用场,至于和才人怎么办……我相信比起看作好了的画,还是看如何作画更为出彩。”   “就依你所言,只是你我在这次事件尘埃落定后,就必须再无瓜葛。”温清恒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因为顾蓁鸾的帮忙而有了迟疑,她本意并非这么早的牵扯进后宫争斗,她更希望在这段时间内坐山观虎斗,等到她摸清楚各个人的关系再作打算。   只是霍金玉和林安黎结仇太早,她不得给了顾蓁鸾一个人情,为的就是让她二人联手打压林安黎,暂时露出结盟的意向,好让她和霍金玉想一想之后在后宫中怎么走,只是没想到这个给顾蓁鸾的人情太大了,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三权之一的婥妃。   顾蓁鸾闻言点了点头,面色也不改,锦墨抱着那卷完好无损的画,锦衾则悄悄的拉了拉顾蓁鸾的衣袖,示意外面已经才艺表演已经快开始了,她道:“我知晓,如今看来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关于她,现在动手为时过早,但我总会为你解决的。”说罢,她与温清恒绕出了屏风,依次入座。   楚文帝见她二人入座,又饮了几杯酒,方才慢慢悠悠的转了转眸子,扫过全场,说道:“依寡人看,既然是为了助兴,也为了显示出诸位新人的才艺,那便从和才人与瑞美人开始吧,赢个开头彩。”   温清恒闻言站起来,朝上座行了个屈膝礼,低垂着眼睑,道:“妾身意欲当堂作画,怕是要先在一旁作画,留到最后压轴出场,不若先从林采女开始,我见她已为这一场表演准备多时,让她一人在隔间等着也未免说不过去。”楚文帝闻言点了点头,目光转到了顾蓁鸾身上,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顾蓁鸾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行礼,言道:“既然妾身与和才人都是打算以画得头筹,那么自然是要一同作比。”   楚文帝点了点头,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面上突然带了几分笑意:“既然是一同作比,那么便要赛个公平,早闻二位是京都有名的大才女,便现场作画,画的是在你二人前面献艺的人,如何?无论画的美丑,寡人都有封赏。”   温清恒和顾蓁鸾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眸子里看到了惊诧,但他们也没有惊讶多久,就同时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退到了一旁作画。皇后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她轻轻阖了阖眼,道:“那便让林采女先行表演吧。”   婥妃和昭和夫人对视了一眼,昭和夫人面上毫不掩饰的带着满满的嘲弄,想着帝王无情这四个字。   乐师换了一首曲风更加激昂的乐曲,顾蓁鸾对乐曲舞蹈这一方面并不擅长,只知道这乐曲或许是出自北方,但她也并不确定,只知道是并不太出名的乐曲,随着音乐,着一身蓝色舞衣的林安黎缓缓入场,跟着她的是拿着鼓得十余个婢子。   林安黎先是随着乐曲旋转十余圈,随后转了转手腕使衣袖借力击打上鼓,同时收回衣袖,一跃在空中一个旋转,再度挥舞衣袖,击鼓声与乐曲相融合,因为乐曲的逐渐步入高-潮,她几次跳跃后又开始旋转,随着旋转飞出收回衣袖,如此十余圈,她身上所着的蓝色衣衫衬得她肤色愈发白净,与这舞蹈本身形成一种浓烈的对比。   随着乐曲声音逐渐弱下,她慢了旋转的速度,一只手将水袖轻轻搭在另一只手上,扭动身子,眉眼低垂,以水袖遮住自己的脸颊,配合自己的容颜,更添一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媚态,最后一刻她将水袖抛入空中,自己则慢慢的朝上座行了一个屈膝礼,配着缓缓落下的蓝色水袖,宛如谪仙一般。   “不错。”楚文帝抿了一口酒,面上不知不觉带上几分笑意,这便是林安黎的美好面容的好处了,光是站在那里就叫人心生欢喜,配上这水袖舞更加为她添了几分光彩,他道,“这水袖舞林采女舞出了其中精髓,想来是苦练许久了。”   皇后面上是不太真实的温和笑意,她偏了偏头,看着皇帝略带愉悦的面容,便借此机会提议道:“林采女的舞蹈的确婀娜多姿,以本宫所见,便封为八子如何。”这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了,从八品采女一跃而为从七品八子,就凭借一次舞蹈,这算是皇后给林安黎的一份薄面。   “可,再拟个封号吧,嫣如何,容貌美好的意思,又配林八子的笑。”楚文帝点了点头,也没有驳皇后面子的意思,只是这封号更显示出他对于林安黎的喜爱,这让林安黎不由得面上有了掩饰不了的笑意,她再度行礼,道,“妾身谢陛下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说着,得到楚文帝应允之后便到了一旁的隔间更换衣装,之后便是秦宓和霍金玉的表演,她们二人方才在准备的时候透露出了自己的才艺,霍金玉剑舞,秦宓弹琵琶曲《将军令》,二人正好可以合作。   霍金玉今日所穿的浅黄色长裙,并不影响她的舞剑,便没有去更换衣衫,她从婢子手中接过两把剑,而秦宓这时候也开始弹奏,她只选了三四两段,一开始便是较为急促的声音从她手中传出,而霍金玉便已经开始舞了起来,她出手的挥剑的时机配合着秦宓的琵琶声,两者互相配合,是绝佳的搭配。   虽然她二人不久前方才闹过一场,但是二人的才艺却如此天衣无缝,秦宓的琵琶声越急促,霍金玉身上的气势便越足,旋转着舞出她的剑,她眉眼间不由得染上了几分肃杀,不愧于武家出身,生来便有一份睥睨的气势,而秦宓轻轻咬着唇,双眸紧盯着霍金玉,手指同时也随着她的舞蹈而在曲子上做了一点细微的调整,好让她跳的更好些。   曲子已经到了双方将领互相厮杀的部分,也算是全曲的精妙之处,霍金玉右手中的剑突然脱手朝上扔去,另一把剑在它落下时随即跟上,二者一上一下交互,霍金玉一个旋转,先接住了一把剑,之后放平这把剑,使这把剑接住了落下来的另一把,让其在剑身上旋转,最后她手一抖,剑直直的像秦宓飞去,但朝着秦宓的并非剑尖,而是剑柄。   这便是她二人在短短几句的商量中决定的一个小插曲,秦宓学习过舞蹈,而霍金玉也懂几分音律,她们二人虽然不合,但在利益面前她二人自然能够放下成见,待到游园会之后,她二人若在九曲长廊遇到,还是会针锋相对,不让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安黎是长得最漂亮的人,之后是昭和夫人,其他人各有各的美,并没有高低之分。   温清恒和顾蓁鸾擅长棋书画,对于音律和舞蹈很不擅长,秦宓擅长琴棋,在舞蹈上略有造诣,霍金玉擅长剑舞和武艺,音律略懂。苏楚楚琴棋书舞是拔尖的。林安黎舞蹈也很棒。   至于三位高位,只知道婥妃很擅长茶道。   林安黎的舞蹈是由水袖击鼓舞-仙人指路改编的,十面埋伏里章子怡似乎跳过。 ☆、谋局现   霍金玉跟在飞出去的剑后面朝秦宓方向几个旋转,接近了她,而秦宓弹了几个音阶,抬手接住飞来的剑,同时一只手抱着琵琶站起,乐曲突然停住,二人执剑的手在空中相交,最后一顿,两把剑相撞,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面上都带着笑意。   秦宓一只手抬着琵琶,使它有平放之态,单手按弦,霍金玉抬手弹弦,各自的另一只手都没有闲着,在空中来来回回的过了几次剑招,乐曲的□□随着她二人的拨弹又奏起,突然霍金玉又反手抓住了琵琶,空留弦声。   秦宓松开抓住琵琶的手,执剑的手突然猛地用力,和同时发力的霍金玉相碰,退开了几步远,霍金玉借力脱手,将剑扔向秦宓,后退几步坐上了秦宓之前弹琵琶时坐的椅子,而秦宓抬手让那把剑在剑尖转了几圈,抬手握住了剑柄,随着重新开始但却已经脱离了肃杀之音转为轻快的音乐舞动着。   她二人以短短时间内的交锋重现了将军令中两军交战的场面,虽说跳过了同样半段精彩的音乐,但较于平铺直叙毫无意外的琵琶配剑舞而言,是出彩许多的,更何况接下来的剑舞较于刚才偏向了几分柔和,不太适合霍金玉所舞,后来一段的剑舞也较为简单,让有些许舞蹈底子的秦宓来舞并不难。   随着霍金玉拨动了最后一个音节,秦宓也稳稳当当的让两把剑收入剑鞘,她抱着剑,霍金玉抱着琵琶,朝上座的二位行了礼,道:“妾身献丑了。”她二人一身前黄一身天青,配在一起别有一番和谐的意境,一柔一刚,是绝配。   昭和夫人扫了她们一眼,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赞赏,看得出来她是十分喜爱这一表演的,她掩唇轻笑道:“若二位的才艺表演算是‘丑’,那当今天下也没有几人的才艺是‘美’了,过谦不好。以妾身所见,方才嫣八子的舞蹈都能晋两级,这临时凑出来的组合却比嫣八子来的出彩,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   “采女不过从八,少使却是正七,若封赏厚于嫣八子,未免有些太过。”婥妃看着昭和夫人,一如既往的跟她唱着反调,即便她不出言直指,皇后也不会袖手旁观,她抿了抿唇,道:“但若封赏反倒低于嫣八子,怕是正如昭和夫人所言太厚此薄彼。”   “难得你二人都夸赞同一人,寡人也不好让你们没面子。”楚文帝看着昭和夫人和婥妃虽然看似针锋相对,但实际上是为了这二人谋求福利的样子,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他看了皇后一眼,道,“寡人想皇后也不会有异议,那便都封为六品才人,封号便由皇后拟吧。”   皇后点了点头,顺水推舟给了这二人一把人情,让她们有莫大的荣宠自己去选择自己的封号,她笑道:“喏,今日妾身便择几个好寓意的字送给两位才人选。”   秦宓和霍金玉行礼谢恩之后,便到了苏楚楚,她较于前面三人的才艺,是落了下风,不过当场写了首押韵的诗,用别具一格的楷书边写边念,不甚出彩,但这写诗是最好能露出她皓腕上的一串佛珠的好机会之一,她借此机会让所有人瞅见了这串佛珠,同时皇帝借此机会给了她个封号,是为“瑶”赞她如美玉,品格又高洁。   之后便是剩下几个新人的才艺表演,都不甚出彩,几位高位都兴致缺缺,很显然在乎的是顾蓁鸾和温清恒的画,她二人先画完的是顾蓁鸾,画的是林安黎飞跃起来用水袖击鼓的场面,衣衫翻飞,面若桃花,林安黎回眸一笑的那种美丽和在四处飞散的舞衣水袖中的那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被她刻画的淋漓尽致。   是一幅好画,顾蓁鸾为此是上了心的,她从楚文帝节外生枝让她重新做一幅画开始就明白了,他不想让她掩饰锋芒,至于为何,也只有楚文帝自己知道了,随后画好的是温清恒,她画的是秦宓和霍金玉。   二人刀剑相向却又和谐的共弹琵琶的那一幕,半边萧杀半边和睦,是惺惺相惜而又不得不刀剑相向的那种感觉,二人的衣衫翻飞着,这是温清恒自顾自加上去的想象,却让画中的二人多了几分美好,霍金玉的眉目中肃杀未减,却又平添柔和,秦宓面上是柔和,眉眼之间难掩凌厉。   顾蓁鸾和温清恒的画都是极佳的,不愧于才女之称,只是她二人突然相视一笑,顾蓁鸾抬一步抢在诸位前面,笑道:“妾身以为和才人的才情品德与妾身不相上下,或是要更高一筹,但却因入宫时比妾身低一级而一直居妾身之下,妾身于心有愧。”   “瑞美人的意思是,让你二人在同一级上,不分高低?”楚文帝笑了笑,心中对顾蓁鸾所做多了几分赞赏,虽然他让顾蓁鸾不要隐藏自己的实力,但这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不需要让一个小丫头操心,但还是少不了麻烦,但现在顾蓁鸾自己提出来,他便好办了,道,“你有心了,但你二人品级太高,若要让和才人连升两级未免有些太快,那便只好委屈你了。”   “谢陛下成全。”顾蓁鸾朝楚文帝行了个礼,温清恒也跟着她行了个礼,二人归位,婢子上前收好画抱在怀中,这便是成了,她二人如今都是从五品美人,同时顾蓁鸾没有当嫔是因为,当上正五品之后,如果宫中主位空缺太多,便可以移居别宫做一宫之主,现如今顾蓁鸾势单力薄,不太适合。   之后歌舞升平,忽然昭和夫人掩了掩唇,瞥了一眼皇帝,道:“若妾身没看错,瑶才人手腕上的手串,是陛下以前常带的吧。”她垂了垂眼睑,甚至这是婥妃特意给她留得计策,她偏偏要往下跳,让自己难堪,婥妃那一刻好似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抬眸看了她一眼,突然看到了她眸中的无奈。   “的确像。”楚文帝这才好像刚刚发觉的一样,回忆了一番,点了点头,而苏楚楚咬了咬唇,露出了手腕上的那一串佛珠,楚文帝远远的瞥了一眼,道,“是像,寡人记得自从那日瑞美人从瑶才人处归来,便再也没有戴过这串佛珠了。”   顾蓁鸾不慌不忙的看了苏楚楚一眼,而昭和夫人面上却多了几分笑意和嘲弄,道:“莫不是瑞美人将这串御赐的佛珠转赠给瑶才人了,真是姐妹情深喏。”她一步步走进她本身便知道结局的计策,可这是一个无解的局,她知道又怎么样呢,为了她日后的生活,为了她的家族,她必须跳进这个陷阱。   “是那日瑞美人前来拜访妾身,而妾身那日正好带着一串与美人相差无几的蓝宝石佛珠,瑞美人得知之后便不戴了。”苏楚楚面上带着笑意,将腕上的佛珠褪下,放在另外一只手上把玩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不慌不忙的样子,又道,“凭妾身一面之词,诸位怕是难以相信,但陛下所赏赐的那串佛珠,现在大约在库房中躺着呢。”   婥妃看了苏楚楚和昭和夫人二人一眼,抬起茶盏抿了一口茶,之后悠悠的放下,朝皇帝道:“正巧游会也要结束了,那便去昭和阁看看,也好解了这个误会,至于晚膳,还是照旧在陛下的太极殿吧。”   婥妃不慌不忙的就代替了皇后一锤定音,面上却看不出来什么故意,更何况现在的形式也不适合让皇后计较婥妃的僭越,只能让皇后咽下这口气,可如果这样长久以往,婥妃终究会替代皇后在宫中的威严,日后这皇后,也不过是在昭和夫人和婥妃权力制衡之下的一个傀儡罢了。   这便是聪明之人的心计,婥妃用一招叫人看不出端倪的计谋架空皇后,而昭和夫人激流勇退,扶持诸位新秀来借力阻碍权势越来越大的婥妃,她二人虽然不是皇后,但心机谋略家世却都在皇后之上,既然皇帝不愿意废后,那么她们自有各自的办法让皇后离开那把凤椅,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皇后阖了阖眸子,压下心中的不满,面上违心的带上几分温和的笑,提议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昭和阁吧,只是昭和阁毕竟不是主殿,我们这群人浩浩荡荡的去,未免太兴师动众,便只让才人及以上的前去如何?”   她这是卖了温清恒一个面子,明明这次去昭和阁的只需要她们三个高位,皇帝,苏楚楚和顾蓁鸾即可,但她捎上了温清恒,也是知晓了在屏风后面发生的事情,差不多明白了温清恒和顾蓁鸾要合力跟昭和夫人斗一斗,她也乐见其成。   “不必了,妾身便不去了,留在这主持大局,毕竟此事也与妾身无关,正如皇后娘娘所言,三位主位都去,未免太兴师动众。”婥妃抿了抿唇,张口便和皇后唱起了反调,同时表明了这件事情她不再参与了,刚才她已经感觉到了有些许不对劲,按照她的个性,她是不会再管这件事的结局了。   楚文帝点了点头,应允了婥妃的话,同时站起身来,执起皇后的手,道:“那便走吧。”说罢,诸位纷纷起身行礼恭送皇帝皇后,而其余四人紧随楚文帝身后步出御花园,这场局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昭和夫人注定这次要输,已经做好打算了,而婥妃以为昭和夫人有了计策翻牌,所以突然不敢去了。 ☆、倒戈相向   六人在路上说说笑笑,好似只是去参观一下顾蓁鸾的昭和阁一般,若有人在路上遇到他们,会纷纷退至道路两侧行跪拜大礼,期间顾蓁鸾和昭和夫人对视过好几次,她虽然心中有几分不解,但并未曾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今日的这场博弈,她都不会吃亏。   转眼间就到了崇德宫,六人都落座于德音殿的主殿,顾蓁鸾派锦墨和云词去库房中找,自己则偏头和苏楚楚聊起天来,皇后眸子转了转,落到了昭和夫人身上,她道:“本宫发觉,昭和夫人方才在游园会上并未曾吃什么东西,可是身体有不适?”   这游园会为众人准备的食物都是不一样的,备的都是每位妃嫔日常最喜欢吃的食品,所以昭和夫人方才离席时糕点未曾动过几块便有些蹊跷了,她道:“大约是天气转暖的缘故,近日来没什么胃口。”   “穆清这无伤病不愿让太医请脉的习惯也要改改了,这平安脉总是要隔段时间请的。”楚文帝看了昭和夫人一眼,眸子里多了几分担忧,语气里掩饰不住的责怪,倒叫昭和夫人面上带了几分笑。   锦墨步入主殿,手上捧着的是一个合着的檀木盒子,朝皇后和楚文帝跪下,道:“奴婢与云词在库房中并未找到佛珠,云词入小主寝室的妆奁中寻找,只找到了这与佛珠配套的空的檀木盒子,佛珠已不知所踪。”   顾蓁鸾皱了皱眉头,昭和夫人面上也浮上了几分诧异,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对付这尴尬的场面,却不知道为何那串佛珠不知所踪,她是不会相信苏楚楚那串佛珠是楚文帝的,毕竟那串佛珠上的暗纹和楚文帝以前的那串有些不一样,她们不过是在互相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作戏罢了。   “这事情真是蹊跷,难道有人还会在妆奁中放一个这么大的盒子吗?”温清恒蹙了蹙眉,很显然对于这个突发事件很不耐烦,今天发生的突发事情太多了,远远超出了她和顾蓁鸾的意料之外,现在又来一起,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人知道她们两个人的计策,故意来捣鬼。   昭和夫人抿了抿唇,这件事情突然让她改了心思,既然突然有了变数,她也不必这么自毁前程,她完全可以以自己身体不适退居幕后,至于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她道:“你将盒子呈上来叫我瞅瞅,以往管库房的是谁?”   “是云词云诗二人。”锦墨一边说着一边呈上檀木盒子,坐于上位的楚文帝挥挥手示意锦墨可以退到一旁了,随后他毫不犹豫的接口道,“这便有趣了,看库房的是那个云词,找佛珠的也是这个云词,故弄玄虚监守自盗也不是不可能,宣他进来”   锦墨点了点头,朝楚文帝行了个屈膝礼,快步走向殿外传了云词和正在看着云词的锦衾入内,而这时的锦衾身上已经拿着那串佛珠了,手拿着檀木盒子的昭和夫人觉着这盒子上的香味有些不对,便凑近了嗅一嗅,突然感到了几分不适。   楚文帝盯着锦衾,眸子微微眯起,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道:“何故如此?”锦衾朝皇帝行了个屈膝礼,又瞥了一眼在一旁面若死灰的云词,道,“方才奴婢正在殿外同云词一同等候,突然云词找借口支开奴婢,奴婢心中有疑便在拐角处看她意欲何为,结果见到她将佛珠扔到一旁的花坛中。”   “果不其然,这正是监守自盗,只是偏偏挑在了这个节骨眼上,未免有些奇怪,这么一来她自己能拿到佛珠,却也坑害了自己的主子,这……”昭和夫人说着,习惯性的用手掩了掩唇,只是没想到手上沾染的那檀木盒子上的味道,让她的不适感更加深入几分,她面色一变,突然不再说下去了。   这自然引起了楚文帝的注意,他看着昭和夫人突然间苍白的面色,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扶住她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间面色这么差?”皇后也没有闲着,结合刚刚昭和夫人显示出来的不适,立刻派了婢子去请太医。   “妾身方才拿到这檀木盒子,便觉着这味道不对劲,细闻之后便感到不适。”昭和夫人面色苍白,浓妆只能显示出她现在更加娇弱可人,叫人怜惜,顾蓁鸾不由得蹙了蹙眉,这真是奇怪极了,这檀木盒子从她的妆奁里拿出来,又会有什么不对劲呢,若说能叫女子感到不适,除了过敏,那也只有……   她不记得德妃有什么香料过敏的,看昭和夫人这种甚喜香料的人,这么多年来没见过她有什么避讳,那便是这个世界的她开启了什么变数,让她怀孕了,这自然就有了让她不适的香料了——麝香。   檀木盒子应该放在妆奁中不过没多久,昨日她才检查过让云词放入库房,想来就是那时候她拿了佛珠,然后为了引人耳目把檀木盒子放入妆奁,不会是刚刚查库房的时候,那么大一个盒子,锦墨不会看不见。   至于之前她没有觉得檀木盒子有什么味道,要是说库房里有麝香或者送来时候盒子上就有麝香实在太牵强,但是一天都不到的时间,怎么会让檀木盒子沾染上味道呢?那便是她的寝室里有麝香。   而且是量很足的麝香,若是以焚香的方法,不会这么快,妆奁是密闭的,基本透不进去多少,既然气体不太可能,那就是固体的麝香了,磨成细末撒在一些角落……不对,可能是妆奁里,和盒子融为一体也看不出来。   那就是有人要害她了,可是疑点太多了,就凭这种粉末就能让她不孕也太过可笑,她不太喜欢焚香,也不可能以日久闻香料导致难以有孕,这个麝香为何会有暂时搁置,光凭云词就够奇怪了。   整件事情都透露着蹊跷,云词肯定是别人的眼线了,但是昨天她未曾将盒子以及佛珠放入库房,为什么云诗没有上报?说明她们很有可能是一伙的,但是昨天拿的佛珠为什么今天还带在身上?还有,把檀木盒子放在妆奁里不会被她发现吗?妆奁就那么大点地方,她梳妆打扮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   那就说明这个檀木盒子不是昨天放到妆奁的,是她梳妆打扮之后有人乘机放进去的,那盒子在妆奁里只有几个时辰,却会沾染上香气,真奇怪。   这样一想固体的香料在她的房间里是不可能的了,有人日日来打扫寝室,固体香料若在妆奁里难道不会让首饰沾上吗?她又不是瞎子,如果她的寝室真的有麝香,还是只可能在某些地方放几个香囊。   话题又绕回来了,檀木盒子上怎么会有麝香呢,若要在一日之内让东西染上浓重的味道,用香熏是最好的,姑且算做是用香熏了许久吧,是谁给她的麝香,这不是太医署才会有的吗?为什么她要把佛珠放在身上故意露出破绽?   疑点太多了,这个婢子的主人到底想做什么?她一时间竟然看不透。太医匆忙到了德音殿,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被催促着去替昭和夫人诊脉,这时温清恒突然拍了拍顾蓁鸾,示意她看苏楚楚,那一刻顾蓁鸾看见了偏头注视着昭和夫人的苏楚楚脸上有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我一开始就在想,今天的变数这么多,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以为引起这一切的人是知道我们的谋划的人。”温清恒乘着一片慌乱,嘴唇翕动着吐露着她的猜测,她的眸子盯着苏楚楚,突然又移开了视线,“你一直在顾着些别的什么,而我却一直在看着那两位。”   温清恒不说出那两人的名字,是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叫尊位还是叫名字都会让人有警惕心,这两种称呼一般是最能让人听见的,无论是多嘈杂的情况下,都会让人第一时间捕捉到,而顾蓁鸾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阻止她的话。   温清恒低垂着眼睑,这时候的她冷静而沉稳,抬手就覆住了顾蓁鸾的左手,道:“从宴会一开始,她就有些不对劲,后来我才猛然发现,她的表情时常是那种无可奈何又哀伤的,我那时候就很奇怪,现在一看,估计是她早就看破了我们的计策却执意要往下跳的那种无奈。”   “但我们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顾蓁鸾反手握住温清恒的手,那一瞬间她居然感觉她背后一片冷汗,她的眸子内有些许的震惊,更多的则是在这种情况下的冷静,“我们也不知道另外一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只知道她不想让她得逞。”   温清恒哼笑一声,而那边的太医已经诊断出了结果,昭和夫人有了两个月半的身孕,而檀木盒子上有浓重的麝香,这让楚文帝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了顾蓁鸾的身上,也让温清恒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下一瞬楚文帝就下令让人带太医找寻顾蓁鸾的寝室中到底哪里有麝香。   那一瞬间顾蓁鸾的眸子对上了昭和夫人的,下一秒二人就都移开了视线,她们互相知道对方并不像插手这件事,也暂时不愿为敌,而温清恒和苏楚楚的视线猛然交汇,突然二人就都笑了起来,是志在必得而针锋相对的笑,那一瞬间顾蓁鸾才知道,她身边的这个温清恒,到底是多么的聪慧而又为她着想,而她得幸,站在她这一边。   至于苏楚楚……顾蓁鸾眸子里闪过的是难以言语的狠毒,她有预感,这场博弈或许会不死不休,也绝对是一场持久战,输赢未料。   一时间,局势已初成。   作者有话要说:  云词云诗是苏楚楚的人,至于她为什么会短时间让她们二人死心塌地,因为她有系统啊。   她这么做是不想让昭和夫人坐山观虎斗,但是她很显然低估了温清恒和顾蓁鸾关系和友谊,苏楚楚想要左右逢源,但是很显然被识破,只能撕起来了。   温清恒事实上很聪明,后宫中大多人都是老谋深算的。   这一章写的我炒鸡燃,远远的脱离了我原本的构思,估计是笔下的人真的有灵魂,促使我的思绪跟着他们走。 ☆、她的想法   顾蓁鸾在这件事情中是受害者,就算不是,皇帝也不会怀疑是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对于刚进宫的新秀总是怀着包容之心,估计是从中能看见当初初入王府的那几人的天真无邪,以此来缅怀还未曾被染黑的他自己。   只是对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新秀下手,也不像是宫中这三个高位的风格,其他新秀估计也没有这么狠辣心机和手段,更没有能够在短短一段时间之内能够笼络顾蓁鸾身边婢子的手段,所以楚文帝把目光投向了王府之中的老人,他眸子微微眯起,示意奴才把云词拉下去严加审讯。   楚文帝扫了扫坐在椅子上的顾蓁鸾和温清恒,这个时候太医拿着在好几个香囊,这都是顾蓁鸾先前看着云词云诗挂在寝室里的,那时候她并未曾起疑心,太医朝皇帝下跪,呈上这几个香囊,道:“微臣从寝室里找到了这几袋香囊,都是上好的麝香,虽说小主并无身孕,但是若是久不发现,日子长了对于身子也是有少许损害的。”   皇后面上不禁有了几分难堪,新人不过进宫一月,从一开始请安的时候便出了那档子事,现如今只是草草了事,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又有人有意加害新秀,她这个皇后当的,未免有些无能,她道:“那这檀木盒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檀木盒子用麝香熏过很久,所以才会残存这么浓重的气味,导致昭和夫人不适,在檀木盒子上镶嵌的装饰物是空心的,里面装的是麝香末。”太医说着,从旁边的奴才身边接过檀木盒子,轻轻扭了一扭上面的装饰品,便将它摘了下来,再扔在地上一踩,地上果然出现了一团粉末。   昭和夫人现在心中的疑虑是越发大了,虽说这个人帮了她一把,但是即便那个人不帮,她也能用有孕这件事情全身而退,这么说来,反而是那个人故意买她一个面子了?她道:“麝香既然对没怀孕的女子没什么用处,那么指使者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呢,总不会是早就知道妾身有孕,在此等着妾身吧?”   顾蓁鸾看了昭和夫人一眼,抿了抿唇,面上虽然波澜不惊,甚至还有几分悠闲,但是她心中是一团乱麻,这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虽然最终没有给她造成任何伤害,但是还是让她感到十分不安,她道:“就算是得知娘娘有孕,这一点麝香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就奇怪了,短时间内怕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还是先审问瑞美人身边的几个侍婢好了。”楚文帝皱了皱眉,他估计在心中也转了好几个圈子,最后无一例外都绕回了原点,在此的所有人都猜测到了几分真相,但是不全面,也不想这么快戳破,楚文帝看了顾蓁鸾身后的两个婢子一眼,道,“这两个是瑞美人从府中带来的,寡人相信顾国公府家教导婢子的手段,便不用查了。”   顾蓁鸾点了点头,突然咳嗽了几声,她捂着唇,待到止住了咳嗽,才道:“既然如此,就要麻烦陛下与皇后娘娘了。”   “无妨。”楚文帝没有看顾蓁鸾,反倒把视线移到了苏楚楚和温清恒身上,不过也仅仅是瞥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抬手扶起昭和夫人,仔细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下,用商量的口吻劝道,“你也有身孕了,刚刚又碰到了麝香,不宜操劳,寡人便替你做主,暂时搁置这协理六宫之权,若有人冲撞你,你仍可以不用上报便责罚,如何?”   他看起来小心翼翼的,也不怪他,毕竟现在宫中只有婥妃的四岁皇长子楚和遥与皇后五岁的女儿安定公主,昭和夫人怀孕,无论是男是女,他都会视若珍宝,东西越少便越贵重,待到日后,楚文帝对待有孕妃嫔和子嗣就不会这么仔细了。   同时他给昭和夫人的权益也并没有削弱,她拿到了跟协理六宫差不多的权利,却不用处理那些烦心事,只要在有孕期间,几乎无人能掠其锋芒。皇帝当初想要削弱德妃,也是基于她没有子嗣,现如今她有孕,皇帝自然不会下手,在这期间却也不会拦着别人下手。   这边是帝王的心思,即便非常期待这个孩子,却也要为朝政打算,昭和夫人生子难免会壮大沈家根基,到时候孙静嘉,袁柔嘉,沈穆清三人必定有人要早死,这个局势相较于他意料之中的会更加麻烦,但他也做不出伤害子嗣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看看后宫中的人有没有这个胆子暗中下手了。   现在的局势对昭和夫人太有利,但她不会偏离当初的打算,她照样打算扶持顾蓁鸾和温清恒,待她生完孩子便不再接受管辖后宫的差事,只要看这两个新人和婥妃斗起来便可,至于今日的幕后推手,她不会在意,有朝一日即便她找到她跟前来求助,她也只会暗中推波助澜罢了。   昭和夫人坦然接受了楚文帝的给予她的殊荣,又把目光转到了顾蓁鸾身上,他现在是有几分对不住顾蓁鸾的,先不提之前出的这么多纰漏他并未注意到,现如今因为檀木盒子事件是昭和夫人突然有孕这两件事凑在一起,这次的计划注定要搁浅,白费了她一番谋划。   虽然这之前有几分不对,但他相信如果没有这后一件事情出现,顾蓁鸾总会随机应变让昭和夫人失败,然后在这后宫中立一分威望,他和她的交易也算是两清,但现在他必须阻断这个计划,他是十分抱歉的,但又不知道如何报答。   她不要搬出去住,因为她现在还需要在婥妃羽翼之下,她也不需要万千宠爱,因为她看起来不太喜欢毕露锋芒,他似乎并不能报答她什么,于是他的目光移到了温清恒身上,从方才那几个刹那足够能看出来她二人的关系在今天一天升温的速度之快。   他所能做的,暂时只有爱屋及乌这件事了,至于暗地里欠的顾蓁鸾的一个人情,他日后会慢慢还上的,他思索了一会儿,便道:“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吧,待到那个婢子供出幕后主使,寡人再作严惩。”   皇后也点了点头,不想再看皇帝对于昭和夫人的百般呵护,她知道昭和夫人这一怀孕,在她怀孕期间谁也不能跟她争锋,她本来就不利的局势得更为不利了,偏偏现在婥妃还不在现场,没有人能压一压她的锐气,道:“想来刚才瑞美人也受了惊吓了,我们也不便在此多加叨扰。”   顾蓁鸾抿了抿唇,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与这几位高位客套几句,便恭送她们离去,皇帝是忙着想日后的对策,皇后则是想办法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而昭和夫人想的自然是这件事幕后主使和日后的谋划。   苏楚楚站在那里没有走,只是顾蓁鸾的面上却没有以前的那么友善了,她感到喉咙发痒,咳嗽了几声,觉得或许是春日来了,这几日气温又变化的多,染上了风寒,道:“我虽不知你为何要如此,可明摆着你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我也不好说些什么,珍重吧。”   苏楚楚眸子眯了眯,她心底里对顾蓁鸾没有气急败坏的质问她为何这么做而感到诧异,同时多了几分不甘心,不甘心的是这一个月以来她在顾蓁鸾心里居然是这么无足轻重,连她的倒戈相向都不能给她带来愤怒,她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能为她短短几句话怀疑我,我自然不可能跟你继续合作下去,不过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日后会一分不落的还给你。”她的语气透出几分愤怒来,只是温清恒听了之后在心中确有几分嘲讽,而顾蓁鸾更多的是无奈。   顾蓁鸾无法对苏楚楚生气,因为她听了温清恒的一番话就已经知道,或许昭和夫人早就知道了这计谋,也找好了能够不伤到太多元气的对策,所以她才没有那么恼怒,但对于苏楚楚的背叛,仍然在她心里是一根刺。   “难道你明目张胆的背叛别人,还要反咬别人一口吗?留着恶心自己去吧。”温清恒面上忍不住带了笑意,虽然不明白苏楚楚为什么会露出这个表情,但她依旧出言讽刺了她,“你还是莫要叨扰瑞美人了,如今这昭和阁,可不欢迎你了。”   苏楚楚皱了皱眉,狠狠地瞪了温清恒一眼,随即转身离去,那一刻她的面前浮现了一个只有她看得见的透明板块。   【必做任务:保证顾蓁鸾寿终正寝,任务失败,抹杀。】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引一引苏楚楚的系统,她是不会对顾蓁鸾下手的,因为不会伤害顾蓁鸾,但被她敌视所以感到很伤心,但她自己做的也不对啊   虽然这是给顾蓁鸾的一个不会死的挂,但是注定苏楚楚和顾蓁鸾要敌对下去…… ☆、她的总结   之后留下来的顾蓁鸾和温清恒去到了昭和阁,依旧是在书房中谈话,二人遣退了所有奴婢,现在也不需要佯装些什么了,她们也落得洒脱。温清恒的视线在书架上一层又一层的扫过去,然后停在了某一层上,拿起了一本书,这便就是当时那个婢子塞在书架中的看似是书的盒子,打开之后看见了里面藏着的巫蛊娃娃,她拿起它仔细的看着。   “浪费了这么好的布料,却做了这种无用的东西,到头来也只能烧了。”温清恒的手腕转了一转,摘下了钉在娃娃上的那一张纸条,哼笑一声,道,“我也是不明白了,这一张随意就能更换的纸条,和一个谁都能做的巫蛊娃娃,就被这皇宫里的人避讳到极点,甚至连字都不敢提?”   顾蓁鸾看她一眼,手上研着墨,却不打算下笔,她现在心烦意乱,若要作画,作出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画,只是她想要这么做而已,她道:“所谓怪力乱神便就是如此了,若世上真的有神明,这后宫中的人的悲鸣他怎么听不见呢?”   “若有信神之人在此,怕是会反驳我们说,世上求神者千千万万,哪里有时间来顾及我们这种人的祈愿呢?”温清恒拔出玩偶上的一根针,然后狠狠扎了下去,语气淡漠极了,“可是他若连我们这种人的祈愿都顾及不到,那么要他又有什么用呢?按那些人所说,皇帝为万岁,我们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是千岁了,怎么上天有眼不识泰山,不愿满足我们的念想?”   顾蓁鸾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过去拿过温清恒手上的巫毒娃娃,将它和那个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一起塞进了伪装成书籍的盒子里,道:“不过是一个念想。说来也奇怪,这些人搜查,却没有搜查到书房来,大概是因为云词没有提到书房的缘故?”   “自然如此,既然苏楚楚不想让昭和夫人这么早早的退场,那么她的眼线云词自然不会让那些侍卫找到这个玩意儿,说不定这个东西搜查的时候不在这里,被人藏了起来,搜查完毕之后才放回去的。”温清恒哼笑一声,自顾自地说着,她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苏楚楚不满极了,估摸着是因为她好不容易想要帮人斗一斗,半路却有人拦住了她的原因。   人总是这样的,喜欢看到别人倒霉,见到好戏没有上演,心中就有一股郁结之气难以发泄,自然会迁怒于始作俑者,虽然她心知肚明,就算苏楚楚不插一脚,说不定昭和夫人临时起意不高兴往坑里跳,也会坏了她的计划,但说来说去,就是苏楚楚破坏了计划,她们也不会想什么如果   “过去的事情便叫它过去吧,这件事情起码让我们知道苏楚楚不可信了,至于婥妃,到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退出,虽说是明哲保身的一个手法,但未免太不近人情,你我以后飞黄腾达了,还是不要与他多做纠缠。”顾蓁鸾笑着附和了温清恒几句,便把话转到了婥妃身上,如果婥妃在场,那么皇帝给昭和夫人的权就不会那么大,那么得罪了她的温清恒和顾蓁鸾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这自然也不能排除昭和夫人压根不想找他们麻烦的几率,但是她们总是不希望自己内心里的潜在敌人有太大的权势的,更何况这个权势还是由她们失败的计划衍生出来的。   温清恒看了顾蓁鸾一眼,也顺着她的话题绕到了婥妃身上,她道:“这后宫的每个妃子都有些缺点,只是这婥妃的缺点也太不好了,临门一脚突然返回,把我们两个人送上绞刑架,这种人,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她的眸子里有几分厌恶在里头,她又言,“你还未跟霍金玉说过几句话吧,过几天我让婢子请你来我这,我让你们两见见。”   顾蓁鸾点了点头,也没有推辞,毕竟他现在好不容易打好关系的苏楚楚突然临阵倒戈,婥妃又把她推了出去,她也只好加入温清恒这一个阵营了,打好关系也是不错的选择,道:“也好,毕竟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果然从小时候就交好的,关系果然不是我和苏楚楚这一个月能比的。”   “我与她知根知底,你和苏楚楚怎么能过比拟?何况我和她的兄长父辈关系都不错,你也不看看你和苏楚楚的兄长父辈,她的家族本来就是为了打压你国公府家而被扶持的,你和她交好,这画皮迟早被捅破。”温清恒似嗔似怨的看了顾蓁鸾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蓁鸾摇了摇头,面上尽是无可奈何的笑意,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脸颊,道:“她来与我交好,我也不能不应下来,我看皇帝就喜欢这一类的,自然不能放过,谁想到这天真的外皮下是个黑心肠呢?我们父辈不和我是知道的,但我那时候想得太简单,以为我二人交好,至少暂时和父辈没什么关系,谁知道这针锋相对也是祖宗传下来的。”   “嗤,你也未免太不加防范了。不过若说到你家,我记得你不久前才见过你的兄长,怎么,他不知道你与苏楚楚交好吗?也未曾提醒你?”温清恒与顾蓁鸾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温清恒摇了摇头,自从她们二人结盟之后,她的语气就多了几分熟稔。   顾蓁鸾看了温清恒一眼,虽说她也知道在这后宫对谁都不能卸下心房,但她总是会因为上一辈子的记忆而有些情感上的偏向,温清恒虽然有些阴沉,但向来护短,一旦到这种地步,差不多就是结盟的征兆了,至于苏楚楚……当年她二人曾经联手,她自认为对于苏楚楚算是把握的不错,没想到这一世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顾蓁鸾脸色微微一沉,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虽然说岔子很大,但是性格心机大概是差不了多少的,她也不怎么起疑心,道:“我那日没有与兄长过多的聊后宫中的琐事,我跟他说,我想参政,并非是上谏皇帝,而是借助某一条线,让我和顾国公府连上网。”   温清恒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顾蓁鸾一番,见她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方才收敛了惊诧,笑着轻轻打了她一下,道:“真是胆大包天,你居然敢这么告诉我,后宫前朝串通一气,你不怕别人说你意图谋反吗?不过看现今这种互相牵制的局面,怕不是只有你一人起这个心思,不过你先行一步罢了。”   “那我想,和美人你也是起这个心思的人咯?”顾蓁鸾温婉的笑着,她纯黑色的眸子轻轻的眨了眨,看着温清恒的是全然的信任,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带过来的信任感,因为温清恒愿意与她结盟,所以她信任她,她道,“入宫之前,我得到了一条消息,宫中有不少人都是我家的眼线,这一点恰好能利用。”   “那你也得选几个值得信任的,保不齐哪个就已经被其他家族渗透了,等到这之后,我们便可挑几个太监宫女出宫交换情报。”温清恒下一刻便懂了顾蓁鸾话中的意思,轻轻笑了一下,对于顾蓁鸾这一旦受到别人认可之后就会把所有和盘托出的性格很无奈。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却很开心,开心的是这种看似十分心思缜密的人对她并没有太多设防,这说明她对于她的信任很高,虽然这个新人来的未免太草率了些,她想到这,不免就有些笑意,或许当初她对苏楚楚也是如此,所以到后来苏楚楚并没有下的去手害她。   这个看起来那么老谋深算的顾蓁鸾,却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自身却又不是那种人,十分矛盾。温清恒望着顾蓁鸾,顾蓁鸾有些疑惑,但下一秒二人对视,却又突然毫无芥蒂的笑了起来,不必再想这么多了,温清恒这么想着,至少这一刻,她们两个人都是想保护对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了。对不起,我觉得有点百合…… ☆、褚氏翩跹   顾蓁鸾与温清恒聊了一会儿,看着时辰不早,便带着婢子步行去了太极殿,路上温清恒突然抬手握住了顾蓁鸾垂下的另一只手腕,那只手上带着那串佛珠,顾蓁鸾微微偏过头,对上了温清恒带着笑意的眸子,温清恒面无表情,但她的眸子的的确确是在笑。   顾蓁鸾抬手反握了温清恒一下,随后二人都垂下了手,温清恒将手藏于衣袖之下微微握成拳,复又松开,她道:“有时候我是弄不明白你的,比如你愿意失掉先天的优势,让你我在同一品上,若你想靠着婥妃住,请旨继续在崇德宫也不是不行,也可以搬去离崇德宫最近的崇贤宫,那花园里种的花是十二宫中最美的,你为何要放弃这次机会?”   “你也好歹要信我一次,这次我对陛下所言,可是半点虚假不参,无论哪一方面,清恒你都不输给我,甚至胜于我,我哪里还有颜面靠着家世,冠冕堂皇的在你之上呢?”顾蓁鸾笑着,突然感觉喉咙口有几分发痒,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这也阻断了她本来想说的话,毕竟那崇贤宫也不是给她的,算一算日子,也该是有人入住了,崇贤宫那美艳的花,她想,也该是专门为那个人开的。   温清恒不由得蹙了蹙眉,看着正在咳嗽的顾蓁鸾,道:“今日一见你就在不停的咳嗽,怎么回事儿,是这几日受了风寒吗?怎么你也不去请个太医来。”她叹了口气,话说完了就觉得不妥,下一刻便懂得了她不愿意请太医的原因了。   “是老毛病了,母亲过给我的,春日总会发作,治不好的,若在这个时分得场大病,说不定还比现在好过。”顾蓁鸾笑了笑,回答了温清恒的话,她还有几句话没有说,若要不咳嗽,得日日药不停,药是三分毒,总归对她身体不好,况且这种药治标不治本,还有可能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但是……若是有人要借此全身而退,这种病是一个最好的契机,既不会伤身,恢复的也快。顾蓁鸾的眸色沉了一沉,心中在估摸着,现在急流勇退,待到局势有利于她再出是否可以。   这次温清恒懂了她的心思,却没有说话,因为太极殿已经近在眼前了,她二人不禁加快了脚步,而顾蓁鸾不由得开始捻起了佛珠,她突然又想起了这串佛珠与苏楚楚的那串极像,有一瞬间顿住了,下一刻却又抿了抿唇笑了起来,在踏入太极殿的那一刻之后,方才敛去了笑意。   太极殿的宴席,座位的排序还是分作左右两排,只是因为中午的游园会提高的品级改变了座位的顺序,温清恒现在坐在了顾蓁鸾的对面,旁边是昭和夫人和霍金玉,众位妃嫔依次入座,采女一类的便没有参与宴席的资格了。   待到众妃全部落座,便有舞女上来献艺,十多个舞姬在殿内起舞,而众人也开始吃婢子呈上来的单份的食物,每间都用银针试过,而每个人的筷子尖都是银制的。   舞姬又轮换了一批,这一批较于上一批,舞技更加精湛了,只叫人移不开眼。最美的自然是那个领舞的年轻姑娘,面若桃李,姿色不亚于林安黎,却多了几分内敛的傲气,气势也高了几分,身躯却柔若无骨,一双眼睛好像能勾人,直直看到人的心里,这便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姐姐安建长公主最得意的舞姬。   安建长公主并非是三大国公府家的子嗣,生母身份不高不低,但因为皇帝那个时代的夺嫡之争太过惨烈,大半数的皇子公主都死在了那年的政斗之下,就连三大国公府和兴盛起来的温苏两家的后裔都有不少死在其中。   仅存的亲王,多数是云游四方去了,也有小部分在自己的封地不问世事,还剩下了三个公主,一个人都没有家世高的母妃,但却因为活得久有了不小的封地,也算是天意弄人。   那个舞姬一上场便吸引了人的目光,顾蓁鸾瞅着她,却没有什么惊诧的地方,这安建公主送舞姬可与上一辈子没有什么区别,这个舞姬美则美矣,之前却因为苦练舞艺有几分伤了身子,之后又因为某位买通了太医,将给她补身子的药换了个方子,等到发现之后,已经是回天乏力了。   可怜了这么美的一张脸,还有那出尘绝艳的舞姿,即便是等到她早早的陨落在宫中之后数十载,看着她给她养子挑选的新人入宫,里面仍然有仿照着这一位舞姬舞蹈的俏佳人。   只是再怎么像,也舞不出那种感觉了,妖娆却不失傲气,她的眸子能勾人魂魄却有宁折不弯的气质,她是好比冬日的梅花一般的人,却又染上了松柏的气质,不知道为什么,舞姬出生的她会染上这般绝艳的色彩。   没有人愿意在她的面前班门弄斧,自从她来了宫中,再也没有人敢跳舞,林安黎的水袖击鼓舞与她相比相形见拙,只要选拔秀女的人见过她的舞蹈,就不会选择擅长舞蹈的新人,因为天下似乎只有她会跳舞了似得。   她的名字顾蓁鸾至今还记得,即便她在晋德五年的那场冬天便早早的死去,但是直到顾蓁鸾死前的那年冬天,她偶然间步入梅林,似乎还能见到在梅花树林里一袭红衣的佳人——她叫翩跹,没有姓,之后皇帝赐了她一个姓,那是天大的荣宠,她之后便叫褚翩跹了。   顾蓁鸾眨了眨眸子,在舞女旋转着飘起的衣袖和裙摆之中和温清恒对视了一眼,并没有任何情感在里面,她偏过头继续欣赏着舞姬的舞蹈,然后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一曲终了,领舞的翩跹走上前去行礼,楚文帝面上带着笑意,温柔的看着她,他道:“安建有心了,居然舍得将这么美的美人送入宫中,寡人也不好驳了她的意,便就从七品八子吧,入住崇贤宫,居侧殿,侧殿名字便因为入住你这倾城美人改个名字,叫倾城阁,如何?”   顾蓁鸾面上并无诧异之色,她来时便已经回忆起这件事情了,越美的花,就要越要配气质相符貌美如花的女子,林安黎未能住进去,是因为她美则美矣,却美的有些艳俗,哪里比得上翩跹呢。   “翩跹谢陛下恩赐。”那舞姬盈盈一拜,她的嗓音也是极美的,散落的发丝垂到身前,黑色的发与白皙的肌肤互相映衬着,映衬出了她的美艳不可方物,双瞳剪水,顾盼生姿,她笑起来会微微的轻咬她的唇瓣,正应了《诗经·卫风·硕人》中的那句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昭和夫人的眸子微微一转,她飞扬的眉轻轻一挑,气势逼人,直直的把翩跹身上的那股子傲气压了下去,她道:“翩跹?的确配你,但怎么没有姓,安建公主未曾赐予你姓氏吗?”她眸子又一转,抿了一口只为她一个人准备的茶。   翩跹并没因为自己的气势低了昭和夫人而改了面色,她眸子低垂着,轻轻笑了笑,她好似做什么都很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放下自己的仪态:“未曾,公主殿下说,若翩跹能得陛下青眼,便由陛下赐姓吧。”   “叫寡人赐姓?那寡人怕是要破个先例了,我褚家是帝王之家,自然集天下英才,寡人见翩跹的舞蹈,普天之下无人能及,便是天下的英才,便就赐姓褚。”楚文帝面上带着笑意,他这句话一出来,也就代表着褚翩跹这个名字必定会传诵千年。   婥妃的手一抖,举起的酒杯中洒出了几滴酒,其余妃嫔皆神色一变,顾蓁鸾也不由得装模作样的咬了咬唇,捻了几下子佛珠,即便再听一次,她也不敢相信,这高傲的帝王会因为那绝世的美貌,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自己的主张。   不过这也证明了顾蓁鸾的观点,褚翩跹是这世上,这个时代舞姿最为卓越的人,无人能与她比拟,她虽然不能学赵飞燕的掌上舞,但她自己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画了,只要有她在,后宫中就不会有人靠美貌和才艺走近陛下的心房。   但是因为她的美貌和身份,皇帝也不会把事情都跟褚翩跹说,她只会是楚文帝心中那摸永远去不掉的记忆。顾蓁鸾不由得失神了半晌,在这半晌之内,褚翩跹已经换了衣裳坐在了林安黎的对面,两个长相最美的人坐在较末等的席位上,倒叫她们这群人有几分压力。   接下来是乐师的奏乐,就算是之后原本有安排舞姬献艺,也只能在褚翩跹的舞蹈之下黯然离去,没有再表现的机会了,乐曲几首下去,都没有能够比得过秦宓的将军令的,也不由得叫人有些乏味了。   但是这菜肴的味道依旧是上乘,皇帝时常挑起几个话题,让气氛热络一些,但是因为中午的事情,每个人的话都留了一些底,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殿内却灯火通明的,难不成是上天在今日也不高兴顺皇帝的意了吗?不对,上天何时顺过人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褚翩跹……是一个蛮重要的NPC,在哪一个阵营我还没想好。 ☆、一诺千金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苏!这章之后顾蓁鸾和温清恒的关系就非常好了,不亚于霍金玉和温清恒。   殿内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顾蓁鸾却盯着不知何时斟满了的酒发起了呆,身旁的喧嚣好像在那一瞬间都离她而去了,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酒樽的杯部,引得樽中的酒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菜已经换上了一轮新的,但她没有动几筷筷子,直到皇后站起身,道:   “在座诸位都是往日从王府中带来的老人,以及三月时候选秀出来各有所长的新人,诸位于这宫中是主子,居于上位,应以身作则,为品级不高的妃嫔作榜样,切记不可恃宠而骄。”   皇后举起放在桌子上的酒樽,朝诸位妃嫔举起,在座的妃嫔也都举起了酒樽朝皇后示意后将酒水一饮而尽,顾蓁鸾慢了几分,只抿了一口酒,并未曾饮尽,有婢子上前识时务的添满酒水。   顾蓁鸾拿起那副筷子夹了一块菜入口,低垂着眸子,然后在抬眸的那一刹那和温清恒对视一眼,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顾蓁鸾身边的苏楚楚压低的了声音道:“怎么,觉得这么美的美人儿要夺了你在新秀中遥遥领先的地位吗,你何须担忧,她毕竟是安建公主送来的舞姬。”   安建公主送来的舞姬,自然是有意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即便这个褚翩跹没有这种意思,想要站在皇帝的那一边,皇帝也不会真正的信任她,更不会给她过高的位分,至于有朝一日高过顾蓁鸾,更加是痴心妄想。   “地位我从不担忧。”顾蓁鸾抿了抿唇,用余光瞥了苏楚楚一眼,转瞬便收了回来,她心中对于苏楚楚的示好有几分疑惑,但她也不好多问,也不乐意多想,平添烦恼,她话也只说一半,那剩下半句,是她担忧的是皇帝对褚翩跹的殊荣。   其实她本身也不怎么担忧,她之前的发愣,则是在想这一世与上一辈子相似的与变数,究竟是哪几个环节出了差错,最终敲定了几个环节,她从这几个环节能推断出顾国公府在后宫中的眼线还有几分可以用,所以才会有些发愣。   但是在这个时候,估计谁都会以为她是在为了褚翩跹受到皇帝青眼而闷闷不乐吧,只是她自己知道,皇帝自然也知道,她乐得为自己多盖一层薄纱,外面的雨逐渐变大了,席间虽然还有小声的谈论,但是却盖不过雨声了。   最后楚文帝和皇后站起身来,走出太极殿,外面的奴才已经备好了伞,众人起身恭送他们二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陆续离开,苏楚楚先走,之后顾蓁鸾和温清恒才起身预备走。   林安黎和褚翩跹还坐在原本的位子上,顾蓁鸾走过时微微蹙了蹙眉,看了林安黎一眼,面上带了几分防备,她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救那褚翩跹一把,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但下一刻温清恒就拉着顾蓁鸾的衣袖,快步走出了太极殿,她二人都接过了婢子手中的伞,示意婢子落到后头。   “若我不拉你一把,你怕就要为了那个褚翩跹再惹一次林安黎了吧?”温清恒撑着伞和顾蓁鸾并肩而行,雨滴滴答答的打在她们所撑的油纸伞上溅出水花,她们的鞋子也有些湿了,但她二人都不怎么在意这些,温清恒又道,“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怜爱美人这种事情,还是留给楚文帝去做吧。”   雨声盖过了温清恒的说话声,听在顾蓁鸾的耳朵里都带上了几分不真切,更别提落在后头的婢子了,她们大约也只能听个大概,听不清楚这些称呼什么的,所以她才敢直呼楚文帝,而非尊称陛下,顾蓁鸾听了她对楚文帝毫不敬畏的称呼,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笑,道:“我知道,可我们二人不早就把林安黎得罪了吗,又担忧些什么?”   她说的时候因为带着笑意,所以眸子微微眯起,她偏了偏头和温清恒对视一眼,向她眨了眨眼。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后宫诸人的矛头都指向褚翩跹呢,你这么巴巴的去巴结她,不是把自己推到众目睽睽之下吗?”温清恒的语气有些不善,她的伞微微倾斜着,雨滴顺着伞骨伞面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溅在地上激起了一朵朵水花,混在雨水里看不清楚。   “大概是我刚刚入宫一个月,还是摆脱不了顾国公府家的娇小姐习惯,又或许这病吞噬了我的理智吧,总而言之,这愚昧的事情我是做了,我的的确确是很喜欢褚翩跹。”顾蓁鸾笑着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她喉咙口发痒,这几声咳嗽没能止住,她便开始不停歇的咳嗽,声音低低的压在喉咙口咳不出来,也没有那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她就是在不停的咳嗽,没有那种寻常人得了风寒痨症要把肺也咳出来的感觉,也难怪顾蓁鸾说这种病并无大碍,顾蓁鸾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不禁泛白,她道:“我总是怜悯她的,明明她与林安黎一般有绝世的容颜,甚至有天下无双的舞姿,但只能在公主府上当一个舞姬,终身也不会被人所信。”   “同类人总是能懂得同类人的痛,不过我们较于她要好上多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较于那些没有得到重用的舞女,一辈子困于宫闱不被世人所知,已经好上太多了。”温清恒视线看着前方,没有再看不停咳嗽的顾蓁鸾一眼,她知道现在的她是不希望被人注视的。   在这宫中的人,谁也不想让人见到自己落魄的一面,她能将自己的病告诉温清恒,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温清恒继续说道:“这世间所有人,几乎生来命就被定了,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局限于一个高度,不能再往上,人生在世,总有不能如意的地方,谁都是如此。”   “你这话真是……真是狠心的掐灭人心中所有的期冀。只是若是温清恒你若遇到不称意的事情,又自认为自己只能到达那个地步了,又当如何?”顾蓁鸾说着,终于止住了咳嗽,她的目光盯着雨幕,思绪却想到了上一辈子的温清恒的结局,古佛青灯常伴一生,于晋德十三年死在寺庙中。   “找个机会脱离战局,出家为尼,再找个机会逃出去,我上半辈子困在深宫宅院里,下半辈子既然在宫中无望了,也该去外面走走了,不过这像是我痴心妄想,这皇宫,我怎么跑的出去。”温清恒笑了笑,她的目光似乎在那一瞬间穿过雨幕越过了层层的红墙朱瓦,望向了她从未曾去过的名山大川,世外桃源。   顾蓁鸾愣了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她的声音压低了,装满了无奈,她说:“总会有机会的。”温清恒总会有机会出去的,她看东西总是非常透彻,明白什么时候放下,什么时候拿起来,在圣宠之下激流勇退,本来是为了保住她的儿子,但最后还是算差一步。   之后她请旨出家为尼,临走前却给害死她儿子的那几人埋下了陷阱,没过多久那几人就被各方势力联手害死,而她也销声匿迹。她总是放的这么快,初见时的高洁没有从她的身上褪下过,后宫留不住她的,家族也留不住她的。   她不像顾蓁鸾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要为家族精打细算,因为她的家世没有那么盘根错节,更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入宫这么多年,没动过一次心,霍金玉是她的青梅不假,但后来霍金玉不愿听她的劝告,之后即便她们还是好友,温清恒也不会在为了霍金玉停下脚步了。   只是这一辈子变数这么多,顾蓁鸾不会轻易放开这么好的一个助力,但她又如此希望温清恒能够美梦成真,她说:“等到我的权利足够大,我一定让你出宫。”所以,温清恒可一定要活到她顾蓁鸾执掌朝野的那一天,无论她那时是太后也好,皇后也好,她可以靠着自己的权利掌握人的生杀大权,自然可以送她出宫。   “这是你说的,到时候你权倾朝野,不要忘记晋德三年四月十五日这个雨下的不停的晚上跟我温清恒说的话。”温清恒笑了笑,没有因为顾蓁鸾狂妄的过分的话而翻脸,她的语气带着调笑,面孔上却是认认真真的。   谁不想游历这名山大川,楚国的江南风光,齐国的沟渠纵横,尘土弥漫,燕国的千里冰封,陈国的百里秦川,只是因为女子和家族的束缚,无可奈何的侍奉在一个男人身边,终身锁在高墙之内。   她之所以相信顾蓁鸾的话,是因为权利对于顾蓁鸾来说,来得实在很简单,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在她的昭和阁安安稳稳待几年,她的位分还是得不断的往上提,至于原因,就得皇帝费尽心思想了。   “我向来一诺千金,到时候你看尽风光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我想到那个时候,你到任何国家也不必担忧,有人因为你是楚国人而怒目而视。”现在战局不稳定,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很少会欢迎其他国家的人,更不用提是别的国家的高位,她这么说,是暗喻有朝一日楚国将一统中原。   温清恒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说:“我相信你,顾家大小姐啊,一诺千金。”   现如今陈国联合晋国屡犯楚国边境,估计没有多久,她的二位兄长就得再上战场,为了让他二人安心作战,知晓自己的家族还在受重用,不会被削弱,顾蓁鸾的位分必定会步步高升,正因为如此,她的权利总有一日会大到能放温清恒出宫的地步。   她坚信着,有朝一日她不用再做深宫中的笼中鸟,为此,她将会帮助顾蓁鸾一步步走上巅峰,而顾蓁鸾在这个雨夜许下了这一辈子第一个诺言,她上一辈子很少许诺,这一世也是如此,但她向来一诺千金。   她所承诺是给予温清恒自由,并且有朝一日,在她的统治之下,总有一日,楚国的铁蹄会踏遍中原,而她顾国公府的名号会让天下人畏惧,那时候,只知有顾家,不知有褚家,褚敏文的情,她上一辈子为他褚家守住江山还有因此搭上的一条命,已经还得彻底了。 ☆、突然生病   她们走在路上,温清恒又转了一个话题,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终于想起来了让自己困惑的一件事情了,道:“我见你自褚翩跹献舞之后很少吃菜喝酒,皇后举杯是你竟只抿了一口,这是为何?”   顾蓁鸾愣了愣,面上带了几分笑,心中却因为温清恒的洞察力和对她的关心有了几分暖意,她道:“这是从国公府里带来的坏习惯,同种菜不吃太多,饭局上若有失神,那菜就不要多吃,饮酒也是如此。”这哪里是顾国公府的规矩呢?顾国公府较于皇宫可安稳了太多,就算嘴上有提点,也不会落实到行动中。   这是她当上高位之后的习惯,每种菜不吃多,若真的有下毒,也比一饮而尽要好抢救,虽然在这种盛宴下估计也没有人胆敢下毒,但她还是习惯这样,估计也叫好几个人心生疑虑了,也只好让国公府背了这个锅了。   “有时候,我真是不懂你们国公府家这种大家族出身的,虽然我父亲官职不低,但亲戚间也只有他一人身居高位,我长这么大,还未曾体会过这种。”温清恒面上多了几分无奈,又有了因为自己家世的庆幸,她说,“不过我想你是嫡小姐,这估计也就是语言上的劝告,倒是你,入宫之后把它当作圣旨一般。”   她说到这,抿了抿唇,随即笑道:“也不对,是应该这样做的。皇帝都有菜不吃三口的标准,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喏,崇贤宫到了。”她说着停下了脚步,顾蓁鸾也是,她们停在了宫门口,都各自侧过身来对视了一小会儿。   “雨天路滑,当心脚下,不过我看你也不会摔。”顾蓁鸾抿了抿唇,调笑着说着告别词,她握着伞的指尖又微微用了几分力,这便是因为她在抑制住咳嗽的欲望,“过几日派婢子来找我,我去你那会会你的好青梅。”   温清恒哼笑一声,手腕转了转,让伞偏下了几分,也让伞上的水珠顺着几条线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但这也让一些雨水落在了她身上,她说:“好。”平白无故的应了一声不合顾蓁鸾话的一句,她抬起手又正正的撑起伞,转身就走了。   这次是顾蓁鸾站在宫门口一步步看着她走远。   雨下的越来越大,就算是撑着伞也无济于事,风吹拂着雨丝打在她身上,她隔着雨幕看着温清恒走远,直到她隐匿于雨幕之下,顾蓁鸾觉得喉咙口一阵痒,突然就止不住的开始咳嗽了起来。   她这次用力的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她的身子不由得有些弯,声音也压抑不住了,更握不住手上的伞了,水滴倾斜着快速的落在了地上,雨丝也打在了他的身上,把她的衣衫颜色映的更深了,不远处的侍婢快步走上前为她重新撑起伞,锦墨锦衾在两侧扶住了她,发现她身上凉的吓人。   她二人不由得皱了皱眉,面上有着难得一见的责怪与惊慌,搀扶着顾蓁鸾入了殿,坐在椅子上,再打发着婢子去请太医,却被顾蓁鸾拦下来,她咳嗽着道:“今日太医署是谁……咳咳……是谁当差,晓得嘛?”   “是白太医。”刚刚被皇帝派过来的年轻婢子道,浑身湿漉漉的,语气也有些弱,顾蓁鸾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索着白太医是哪一派的,她的脑中不由得有些乱,把本来一瞬可以想到的东西都盖住了,她顿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去请吧,也去帮今日……咳……今日在雨中呆着的婢子抓些药来,别忘了你自己。”   婢子应了一声,转身便跑进了雨幕,而顾蓁鸾再也止不住咳嗽,一只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蹙着眉头咳嗽,她感到喉咙一阵发涩,对四周的感觉时而清晰时而昏暗,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原本清明的脑海也变得愈发的糊涂,她知道她病重了。   这真是天意,天赐的时机,她头脑发胀,靠着婢子的力去了寝室,懒懒的靠在床榻上半阖着眼睛,待到太医来为她看病,婢子挂上了帘子,她才半开了眼睛,蒙蒙隆隆的透过纱帐看到了个人影,道:“本主这是从母亲那里传来的毛病,今日淋了雨更重了些。”   “原本从国公夫人处遗传出来的病并不会这么严重,只是因为倒春寒加上正好下雨,寒气入体,得好好调养……”白太医隔着帕子,又从顾蓁鸾口中诊断出了病情,他正打算说出情况,却被顾蓁鸾打断。   “并未得肺痨吧?”顾蓁鸾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声,阖上了眼帘,也不愿意再去看白太医一眼,她相信这个从祖辈就是国公府在后宫中安插的眼线的白家子嗣,能懂得顾蓁鸾的意思。   白太医听到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只是他愣了一愣,随即接口道:“并未,只是有肺痨的风险,需要好好调养,不然怕是会落下病根,在夏至来之前,还是不要劳累,也适合闭门不见客,但若要见客,也并不是什么不能的事情。”   “嗯,去我的大宫女那里领赏吧,过几日我会再传你和另一位太医来,若他所言与你所言不符,可要小心着。”顾蓁鸾抽回了手,婢子也走上前带着白太医出了寝室,一个婢子过来收起了帘子,另外两个则伺候着顾蓁鸾换了衣裳,没过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便是次日的酉时了,外面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她在床上由婢子伺候着洗漱,吃了一些清淡的东西,之后又吃了一小碗药,还是觉得浑身上下使不上力气,总是要时不时的忍不住咳嗽几声彰显着她现在是病体,只是睡过一觉,感觉起码神智清楚了几分。   她命婢子拿了本书让她在床上阅读,毕竟她现在只能在床上呆着,外面的雨拍打着屋檐,似乎从昨天就下到了现在,顾蓁鸾一边看着杂书,一边听着雨声,突然蹙了蹙眉头,现在她有了暂时抽身的理由了,就是和霍金玉见面的进程要推迟了。   因为她在宫中这一个月,出乎她意料的东西太多了,她从上一辈子积累的经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异常的生疏,跟上一辈子入宫时候的心机相比没有任何的差别,却多出了对几个特定的人的防范。   再来一世除了让她先预料到别人可能干什么,多了一个防备可能性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反而因为记忆的问题,让她对后宫的诸人总是带上几分固定的颜色,让她不知不觉占了下风,她变的太被动,想的也太天真。   她现在需要从这场斗争中出局,暂时当一个旁观者,仔仔细细研究一下后宫的局势和他人的品行,好让她的眼睛所看见的不由得是一团迷雾。   她盯着这页纸看了太久,直到思考完才惊醒,抬手翻了一页,却发现刚刚那一页她并未曾看,又不得不翻回去,她方才看了几行字,就觉得外面的雨声扰的她心烦意乱,什么也看不进去,不得不在书页上折了一个小角,合上了书,递给了婢子,婢子再放到了一边。   “怎么,什么风寒这么厉害,让我们的大才女都看不下去书了。”不知何时站在寝室门口的温清恒语气带了几分调笑,站在一旁,穿着一身艳色的霍金玉的目光打量着顾蓁鸾,似乎要好好看看这位跟她的青梅齐名的才女。   她二人衣服上都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色斑,就是雨滴落在衣服上的原因。顾蓁鸾自然看见了,面上带了几分笑,婢子在温清恒说话的时候便就搬了两张椅子放在了床的旁边,她拍了拍凳子,道:“你瞧我现在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是能看得下书的样子?坐吧,这么大的雨,难为你二人来了。”   “我应下的事情,叫你们二人见一见,你来不了,那就劳驾我二人来咯。”温清恒笑着,盯着顾蓁鸾的眼睛,同时又将她的脸色收入眼底,却不说话。   顾蓁鸾面上笑意不减,转了目光,投到了霍金玉身上,道:“这雨下的不是时候,若不是在春日,凭我往日的身体,绝不会淋了一场雨就生病。不过我放眼这后宫,看起来还是武家出身的霍少使气色最好了。” ☆、穿针引线   “我是从小野惯了,小时候身体好时常得我父亲夸赞,但这入宫了,这气色好就没什么用处了,比起你们来就显得五大三粗,不过我倒甘愿当你这二位才女的绿叶。”霍金玉接了顾蓁鸾的话茬子,她说的也都是实话。   霍金玉的肤色较顾蓁鸾和温清恒黑了一两个度,虽然算不得黑,但在一群细皮嫩肉肤色白皙的后宫佳人中,是显得有些特别,外加她眉眼之间难以掩饰的,多年习武之人的果断和傲气,若是胆小的人见到她,估计会生出几分惧意。   同样是武将出身的苏楚楚就不是这副样子,但肤色较寻常人也不过黑了一点点,端的是活泼可爱的样子,一点武家出身的气势也没有,泯于这后宫众人之中又靠别具一格的品性让人青眼。   顾蓁鸾微微抿了抿唇,道:“那里有什么红花绿叶之分,霍才人本身便别有一番出彩的风味,与后宫诸人截然不同,保不齐陛下就喜欢才人这种,到时候怕是我二人甘愿于你做陪衬。”   她轻笑着,但她知道日后皇帝一定会十分喜爱霍金玉,从她上一辈子的记忆和这一辈子看出来的苗头,皇帝现在不宠,只是因为想让她有缓冲的余地,不过早的搀和进漩涡中心。   “皇帝的心思那里是我们能够猜测的呢?”温清恒打断了这看起来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推辞客套,她抿了抿唇,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不常笑的,一如现在,“也别叫霍才人霍才人得了,就与我一同叫她金玉,日后我们都以名讳相称,如何?”   顾蓁鸾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她转瞬又想到了一件事,喉咙口一痒,咳嗽了几声,道:“封号还没下来吗?”   “下来了,只是我二人不跟你说,是因为这封号给的未免太敷衍。”霍金玉哼笑一声,伸出握成拳头的手,随着说出的三个字,依次伸出三个手指,道,“骜,煊,琛,未免太敷衍了一些,成心想让我选最后一个与我一点也不相配的,我哪能如他的愿?”   这讽刺的就是为她挑封号的皇后了,当场给封号的都是皇帝取的,她和秦宓则是皇后选三个字给她们挑的,说是莫大的恩宠,但是要是配到了不好的字,也只能乖乖地认了。   “骜,说的是高傲,的确配霍金玉,但是桀骜不驯可就不好了,谁知道是不是暗示霍家有……”温清恒说道封号这件事,面上也有几分冷意,道,“煊这一字,寓意是盛大,但有个成语说得好,煊赫一时,这究竟是在咒谁?”   前两个看起来意思符合霍金玉的性子,但是背后隐藏的东西都是给人心里添堵的,叫霍金玉只能选第三个,这就表明她得吃这个哑巴亏,给了个不符合自己的封号,每次当她摆架子的时候,这个封号总是会让人用来反驳嘲讽她。   顾蓁鸾不由得蹙了蹙眉,皇后难道已经愚蠢到这种地步,成心的把新人往自己的敌对方向推?或许吧,毕竟皇后总是看不惯霍金玉这种心高气傲的人,顾蓁鸾转了转眸子道:“我猜,我现在要叫的是煊美人?”   第一个肯定是不行的,就算霍金玉再怎么置气,也不能拿自己的家族开玩笑,第三个之前已经被二人否定,那就只有第二个煊能用了。   霍金玉点了点头,面上带了几分不屑和嘲弄,微微低垂着头开始拨弄起手指甲,道:“是了,既然她咒我煊赫一时,那我就带着她给我的封号招摇过市,看我能声名显赫多久。”   她面上的嘲弄是由来由的,无论是谁,想到这楚国母仪天下的皇后是这般的给人下绊子,心里总是不屑的,外加她从内到外透露出的跟酸秀才一般的迂腐气息,叫霍金玉这种人难免心生厌恶。   温清恒看了霍金玉一眼,但霍金玉没有抬头与她对视,估摸着霍金玉自己也知道这句话说的不合规矩,但是她大约想着,说都说了,也不好挽回这种事情吧,温清恒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还不知道秦宓的吧,她也是送去了三个封号,这个就更是折煞她了,逸,颢,曜。”   顾蓁鸾听了直摇头,她想估计是皇后那时跟她一般淋了雨受了刺激,不然怎么会这么想不开,颢同昊,寓意苍天,怎么着也不是她一个才人能用的,曜又比日月,皇后皇帝还在世呢,这两个都是要她倒霉的封号。直直的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顾蓁鸾不由得为秦宓可怜了,只有逸可以用,可这个逸字跟她不相符,她抬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平复了呼吸道:“逸才人?也是蛮可悲的,不过昭和夫人罩着她,估计没多久这个封号就得换了。”   “只是我会永远记得这个封号的,安逸闲适,也得看她那副样子配不配,生来就没有这种气质。”霍金玉哼笑一声,她似乎总是这样,只要温情恒在身边,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说话叫听的人心里都打颤,可她自己却像个没事人。   她的语气有幸灾乐祸,毕竟她和秦宓总是两看相厌,虽然那一场献艺配的天衣无缝,但是注定她和秦宓八字不合,见到敌人倒霉,她也蛮开心,秦宓性格本身合皇后的意,谁叫她那么早就入了昭和夫人麾下。   如果顾蓁鸾当初没有皇帝御赐的封号,估计现在也要受这一番折辱,不过不得不说,皇后这一作得罪了不少人,她在皇后的位子上呆的太久了,认为婥妃和昭和夫人的小打小闹虽然可能短暂的抑制住她的权利,却改变不了她的皇后之位。   但是现在的局势不一样了,后宫新人不少,她得罪的人多了,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给害死,人多了,替罪羊也多了,不能废掉国公府的皇后,却能够在皇后死后另立新后,等到她树敌太多,就连皇帝也不会彻查的。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霍金玉这么一说明摆着就是给皇后脸色看,温清恒发现她瞪霍金玉也没用了,只好抬手打了她一下,道:“谨言慎行,我之前跟你讲的你都忘了吗?还当在将军府吗?”   “这不是你在吗?还有瑞美人……哦,蓁鸾,这名字读起来有点绕口,还难记。”霍金玉抿了抿唇,话虽这么说,但却扫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婢女,那一扫的气势可足了,大约是把这么多年习武的气势全用了上去。   “我二人势单力薄,就是再来十个,对上皇后娘娘也救不了你的。”温清恒面上带了点笑,对于霍金玉的话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心里却因为她的无条件信任而感到开心。   顾蓁鸾抿起唇笑了笑,觉得自己又要咳嗽了,虽然比起昨天晚上好了太多,但是还是不适合太劳累,虽然说的是称病脱离局势,其实她也不希望自己落下病根,笑道:“我看啊,你们两个人就是来我这个缠绵病榻的人面前展示你们多默契,对对方多好的,压根不是诚心来看我的。”   霍金玉和温清恒对视一眼,一齐摇了摇头,霍金玉把视线放到顾蓁鸾身上,道:“我二人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看你说话时候就要咳嗽几声的样子,我们两个人怕是不适合呆在这里打扰你休息了。”   温清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也觉得话说的够了,毕竟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霍金玉和顾蓁鸾混个眼熟,看看性格合不合,日后要是合作也有个底,她道:“你好好休息,这几日我们怕是没有机会来见你了,五月十八是金玉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到那个时候夏至也过了,我提前邀请你,你可得来。”   “谢你好意了,会去的。”顾蓁鸾点了点头,温清恒这是给她提了个醒,别让她抽离局势太久,给了她个时间限制,她也接受了这番好意,点了点头,就让婢子送她二人出去了。   这一番谈话下来,她把霍金玉的性子摸的差不多了,和上一辈子没什么差别,一样的有恃无恐,温清恒和霍金玉的关系也进一步的得到证实,是青梅青梅可以交付全部信任的交情,她突然窜进去,估计要合作个一两年,她们两个人才会把她真正的当作可以交心的好友。   不过她有的是时间,如果后宫局势变得不太快,像上一辈子那样慢慢的来,她还有五六年能够试试水。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虽然等级高,但其实是一个并不太聪明的人。 ☆、狭路相逢   顾蓁鸾称病,皇后和婥妃都免了她请安的礼数,让她好生静养,每过几天会有尚食局的女史或者宫人送来药材,因为太医毕竟不能时常来宫中,药膳还是尚食局管理。   顾蓁鸾在她们送药时找了几个机会,和原来记忆中有些印象的人搭了线,当然,她没有专门指定这几个人送药毕竟她也不确定这上一辈子的线人,这一辈子是不是也是线人,总要有些提防之心,万一其中有个人被买通了,她什么时候被下毒也是不可知的,在这段期间内,她也可以乘机从婢子的口中找出几个可以用的懂医理的宫人要到她的身边来。   她升嫔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她身边便可以多几个婢子伺候,她现在身边能用的人都只精于书画,服饰这类,但在宫中生活斗争,有一个懂医理的婢子必不可少,这大多是家族留在宫中的线人。   而高阶的妃嫔有孕时,会有娘家进来探亲的机会,那时娘家人会送进来两三个婢子,这就是家族专门为后宫妃嫔准备的,有一身武艺的专门为这位妃嫔而培养的死士,在必要的时候护她周全。   但这对于顾蓁鸾实在是太可望而不可及了,这怀孕一事是靠天定的,更何况现在她称病,拒绝了皇帝踏入她的昭和阁,怀孕是不可能的,更别提让国公府送人进来了,所以她只能靠自己的记忆和推测,拉拢一些人为她所用。   而在她称病期间,温清恒和苏楚楚得到了皇帝的青眼,特别是温清恒,皇帝十次进宫得有四五次去她那里,再有三四次去苏楚楚那里,但是霍金玉却没有沾到光,这便是皇帝和温清恒都刻意的不想让霍金玉这么早出手的缘故。   秦宓近阶段没有什么大动作,苏楚楚也是如此,只是林安黎在游园会之后那一天,因为下雨生怕得了风寒,就请了太医来诊脉,却发现有了一个月身孕,便是一开始的那七日侍寝惹的祸。   她沾了昭和夫人和皇帝子嗣不多的光,当即封了正七品少使,如果能诞下皇嗣,无论男女,估摸着都起码得跟霍金玉与秦宓一般高。   如果林安黎生下了皇嗣,恐怕假以时日,会成为霍金玉路上的一大障碍,她自然也不会放过曾经刁难过她,在入宫时出丑的霍金玉,也不会放过让她禁足半月的顾蓁鸾和温清恒的。   只是顾蓁鸾并不把林安黎放在眼里,她始终对林安黎有着不屑的偏见,依旧按兵不动,不打算自己先出手,但还是处于考虑,叫她这些天观察下来值得信任的线人,尚药局的宫女去注意一下林安黎的饮食。   也仅仅是注意一下,如果说要谋害,这个宫女还不够让顾蓁鸾相信,如果真的要谋害,那得她们三个人见面的时候商量好对策和人选再做决定。   如果霍金玉自己认为没有什么大碍,那么顾蓁鸾也不会去掺合一脚,让妃嫔流产这种事情总是会留下把柄,毕竟会有药物上的记录,难免会追究到她的身上,但是若说谋害生下来的孩子,虽然比前者简单一点,但要是东窗事发了,估计也就是三尺白绫的事情了。   谋害婴儿或者孩童,只需要让线人做即可,就算失败,反咬一口她也能想好对策,只不过是得到了猜忌,并没有切实的物证,但找下手的时候或许难找时机,但只要找到了时机,杀死皇子是十拿九稳的。   不过这两种方法对于他们三个人都不怎么难,虽然顾蓁鸾倾向于第二个,但第二个若成功了,林安黎承受丧子之痛之后的封位估计就会和顾蓁鸾差不多高了,前者是胎死腹中,最多也只有霍金玉一般的等级,后者是有延绵子嗣的功劳,再加上生下来的孩子早夭,皇帝一定更加怜悯她。   在顾蓁鸾仔细考量的同时,霍金玉已经和林安黎狭路相逢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霍大将军的女儿您啊,远远的望过去,还以为是皇后娘娘或者是昭和夫人呢,这穿金戴银的,也不怕折煞了自己。”   林安黎坐着皇帝专门赐给她的轿撵,高高的俯视着霍金玉,面上是毫不加掩饰的讽刺和自满,这便是风水轮流转,一如当年霍金玉刁难林安黎和秦宓那般,她用手掩着唇,假惺惺的道:“原谅我身子不适,不能给霍才人请安了。”   “身子不适本主尚可以理解,可这在本主面前自称我而不用谦称,本主就不明白是谁给你的权利了。”霍金玉很小一声,也没有理会她的小人得志,面上带着的傲气与不屑丝毫没有减少,“难不成这母凭子贵母凭子贵,肚子里的孩子位同嫔位,你也就位同嫔位了吗?”   霍金玉说着说着,忽然就嗤笑了起来,面上浓浓的嘲弄化也化不开,她眼珠子一转,瞅了她一眼,便就移开了视线,像是多看一眼就会伤到了她的眼睛,拉低了她的身份一般,道:   “你一日在本主之下,一日在本主面前就要自称妾身,就算你肚子里的孩子给你带来了荣宠,那也只会是之后事情,更何况我进宫了,你就不能再以霍大将军的女儿来称呼我了,这点规矩都不懂,那半个月的禁闭看来是没有好好反省。”   霍金玉这段话,狠狠打压了对面人的锐气,她一身艳丽的服饰,让她即便是仰视林安黎也不落下风,加上这与生俱来的气质加上这身衣服的衬托,叫林安黎心里又憋了一口闷气。   “好了,你的奴才抬着你也挺累的,我就不挡着你的道了。”霍金玉嗤笑一声,不容林安黎回复,便自顾自的退到了一旁,让她先行,这看似恭谦,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挑衅。   “你……劳烦您了。”林安黎心中憋着一口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挥了挥手让奴才抬着她走了,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留下霍金玉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嗤笑。   “妾身以前早就听说您与那位林少使关系不好,今天一见才知道是真的。”林安黎还没有走多远,便有一个声音拦住了打算离开的霍金玉,她转身一看,倒愣了一愣。   褚翩跹穿的衣服的颜色跟霍金玉的差不多,,但是她所穿的衣服,确实体现出她的青春活力与美貌,与霍金玉所穿的高傲有气势各有千秋,衣服的款式也完全不相同,倒是没有让霍金玉相形见拙的感觉。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能一舞动四方褚八子,怎么,以前你在长公主府的时候,没有见到这种争锋相对的状况吗?”霍金玉勾起唇轻笑一声,面上却没有那种对待林安黎尖锐的嘲笑或者挑衅,态度还算是不错的了,看得出来她并不想得罪她,但也不想深交。   褚翩跹转了转眸子,捏了捏衣袖,面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一副娇滴滴的小女儿样子,偏偏叫人生不出讨厌的心思,道:“妾身也不怕跟您说吧,驸马连妾室通房都没有纳一个,而舞女之中又没有人能与妾身比拟,妾身潜心练舞,根本无暇管闲事,自然少见多怪,叫您看笑话。”   霍金玉点了点头,觉着站在这里谈论实在是有些傻,而且还浪费她去畅音阁听戏的时间,于是边听褚翩跹说,边挪动了脚步走了起来,而褚翩跹也识时务的跟在她身后。   “算了算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不要以为宫中人人都这样,毕竟我与林安黎可是宫中谁都知道的最不合的一对了,约莫是八字不合的原因吧,我与她选秀时就有过争吵,互相看不顺眼。”霍金玉讲述着她和林安黎的关系,遮一半说一半,对待褚翩跹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褚翩跹笑了一声,似乎对霍金玉感同身受,能理解她一般,她转了转眼珠子,面上笑意不减道:“那我可真希望不要同林安黎那样子,对谁都讨不了好,谁也都不喜欢她,但是我却觉得,再怎么也做不成像您和温清恒那样。”   霍金玉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别的表示,偏头看她道:“你可知道?你这副美皮囊,是最能让人心生妒忌的,我怕你是想着容易做着难,不怕跟你说,哪个女子见到像你这样的美人不心生妒忌?”   霍金玉说的是实话,不过也点到即止了,她的心让她对于这种注定一辈子是工具的人怀有怜悯,但理智告诉她这个人或许别有用心,苏楚楚的前车之鉴,已经不能让她再相信这些人了。   褚蹁跹含着秋波的眸子一刻也不停的盯着霍金玉的侧脸,是十分认真的样子,叫人即便被她这样看着,也不会有不自在或者恼怒的心情,她道:“是了,妾身知道,可妾身怀一颗善意的心情去对别人,她们大概也不会对妾身不降辞色吧?”   “你这样说,叫我怎么回答呢?”霍金玉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褚蹁跹,一是觉得如果否定她,未免太过残忍而不近人情,二是面对褚蹁跹,总有一种如在幻梦中的感觉,她说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也看不透,“随心就好。”   “不过我劝你,对人还是要有防备之心,这里可不是长公主家的后院。畅音阁的戏要开始了,清恒还在等我,便不奉陪了。”霍金玉说了一句,深深看了褚翩跹一眼,就匆匆的走了,虽然出了这个岔子,但是她还是决定要对林安黎下手了,至于褚蹁跹,经过这次接触,也确定了是不会交恶的人,但也没了拉拢的心思。   这时霍金玉刚刚入宫,对所有的事情都尚存怜悯和善意,谁都是这样,心里想着,不能这样子做,但是感情上又忍不住要这样做,直到有一天,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会消磨掉她们所有的善意。   褚翩跹站在那里,看着一身艳色衣裳的霍金玉走远,突然就笑起来,不知道是笑霍金玉的怜悯之心,还是笑自己的愚蠢,她笑起来十分漂亮,只是眉间的忧愁突然间就掩盖不了了。 ☆、阁中听戏   待到霍金玉到了畅音阁的门口,里头的戏曲已经开唱了,听得见里头的花旦珠圆玉润的唱腔,霍金玉走进去落座,瞥了听的津津有味的温清恒一眼,拿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已然是温的了。   “怎么如此之晚,戏都唱了一柱香了,你才赶来。”温清恒待霍金玉喝完茶,又等了好一会儿,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言语平淡极了,却能听出来埋怨的意思,她说话的时候,丑角刚刚上场唱了一段戏。   “这戏我年年听,到了皇宫也没什么新意,听与不听又有何区别,我对这玩意儿,一点也不感兴趣。”霍金玉看了一眼台上的人,张口为自己辩解道,但她也知道这话听了叫人不舒畅,又道,“我路上先遇见了林安黎,她一张口,我是知道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温清恒对她的辩驳不置可否,大约是以前听惯了,知道这人的观念是改不过来了,但还是耐不住性子,道:“戏你年年听,哪年你认真听过。你与林安黎大的小的交锋不是一两次了,怎么才知道这个道理?她现在风头足,你何苦招惹她。”   “是她来招惹我的,你没看见他的样子,嚣张极了,我哪里忍得住。”霍金玉撇了撇嘴,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言语间都是对林安黎的不满,恨极了她,台上的戏子唱到了高-潮,俨然盖过了她的声音,温清恒听不太真切,却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   “那便不提了,你不说先是遇见了林安黎吗,那之后遇见谁了?”温清恒转了个话题,眼睛却紧盯着戏台上的戏子唱戏。   霍金玉也不再提林安黎了,转头跟温清恒道:“是褚蹁跹,我与她聊了一会儿,觉着她是个涉世不深的傻丫头,说什么,想与后宫诸人结交,不愿得罪任何人。”   “傻丫头?她要是傻丫头,长公主才真是傻了,把她送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怕她有万般能耐,跳的比九天玄女还好看,长公主也不会动把她送进宫的念头。”温清恒嗤笑一声,看了霍金玉一眼,抬手就点了她额头一下,把霍金玉点的向后仰了一下,又道,   “我光听这话,就觉得她不是个善茬,哪方面都不得罪,你我能做到吗?她这要不然是痴心妄想,要不然就是八面玲珑,连这个都不在话下。”   温清恒说完这话,就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恨铁不成钢的偏头瞪了霍金玉一眼,道:“你怎变得如此榆木脑袋!”   霍金玉抬手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辩解道:“我这不是榆木脑袋,她若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未必不能看出来,我也不是那种蠢货,只是她言谈举止都像极了她所说的,我是真认为她是个傻丫头。”   “她真这么大能耐,能让你跟她谈了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就让你那么相信她?”温清恒放下了茶盏,有些疑虑的看了霍金玉一眼,抿了抿唇,做出了思索的样子。   霍金玉看温清恒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是不信,无奈之下道:“你若不信,改日遇到她时仔细留意好了,你若觉得还不是,那我也没办法,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是绝对不会改变我的心意的,我那么相信你给我说的顾蓁鸾,为何你不能信我一次?”   “顾蓁鸾与她如何能比,我与你说的顾蓁鸾,以前没进宫时不是好几次宴席都碰见的,虽然没说几句话吧,但是表现出来的与现今没什么两样,她与我二人有共同的敌人,那褚蹁跹,你摸得清?”温清恒叹了一声,也不高兴再和霍金玉争辩了,觉得这纯粹是多费口舌,道,“罢了,我不拦你。”   霍金玉松了口气,满意于温清恒的松口,本身也不高兴因为褚蹁跹把两人的关系闹僵,道:“这便得了,昭和阁的还在那里歇着呢?”   “你方才还直呼人家名讳呢,怎么现在倒怕了?”温清恒看她一眼,嗔道,“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说这些日子麻烦事情太多,让她因为这病歇歇也不错,铁打的人也有要休息的时候,不能强求。”   霍金玉抿了抿唇,转移了视线到台子上的角:“我可没见她有多麻烦,这她烦恼的麻烦事,总有几件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这才入宫多久,我看是她府中的小姐日子过惯了。她入宫前才借她祖宗的手弄走了两个姨娘。”   “姨娘?能被弄走的,还能尊称一声姨娘吗?能被嫡出弄的名声狼藉的庶出,还称得上一句小姐吗?”温清恒哼笑一声,对霍金玉的话有几分不满,道,“借刀杀人这能耐,你还没学会吧。”   “正因如此,她入宫遇到的人物,不是比那些姨娘小姐更厉害?这才怕了吧。”霍金玉抿了抿唇,顺着温清恒的话接下去,不过翻了个意思,不过听她的口气,似是起了脾气,“你说她厉害,我看她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就是靠她的家世罢了,算什么人物,她倒腾了这么久,我看也没弄出什么来,反把自己惹得一身骚。”   “是了,你大可试试在这一个月内,得罪苏楚楚林安黎德妃,人家还拿不着她的把柄。”温清恒面色不虞,她看了霍金玉一眼,似是又要起纠纷了,这次她却不愿意让步,“你又算什么人物呢,莫以成败论英雄,这句话,难道你未曾听过吗?”   霍金玉低头把玩几下手上的金镯子,不想再与温清恒斗嘴了,只是越憋越气,只得站起身来道:“你话可别说的太满,保不齐人家不报复,是厚积薄发呢,且瞧好吧。”说着,便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带着婢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温清恒嫌弃的撇了撇嘴,示意刚刚被霍金玉起身而打断的戏继续,道:“这么大人了,还是沉不住气,莽夫出身,就是莽夫气性。”她也不再说些什么,靠在了椅子上,闭起了眼睛,侍婢便上前替她捏起肩来,过了大约一炷香,才道,“这兴致都被她磨没了。”   温清恒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看了台上唱着的戏子,道:“不必唱了,来领赏吧。”说着,也起身一甩袖子离开了。 ☆、投靠皇后   皇后半倚在椅子上,身边是已经看不出喜怒的林安黎,有个婢子走进来在她耳边俯身说了些什么,皇后皱了皱眉头,直起身来,示意婢子下去,对林安黎道:“今天事情可真多,霍金玉刚刚跟你闹完,又跑去畅音阁和温清恒撒泼了。”   林安黎听了这话,面上浮出一抹得意的笑来,是见霍金玉惹事之后幸灾乐祸的笑,但她转瞬就被袁柔嘉呵斥了:“收起你那副表情,成什么样子?好歹也是宫妃了,成天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难怪有美皮囊,却还总是留不住皇帝。”   林安黎收了那副表情,低着头隐隐蹙了蹙眉,浮现一副不忿的样子,但这次她一瞬间就收了起来,道:“是,妾身知错了。”   “你知错,却不代表你会改。”袁柔嘉睨了她一眼,面上满满的看不起,身后的侍婢规规矩矩的替她捶着肩膀,她转了转眼珠子,又道,“也就是你运气好,有这个福分为皇室延绵后裔,不过你更要小心,不要因此狂妄自大,再去犯今日那样,愚蠢且自讨苦吃的罪过了。”   “妾身谢娘娘教诲,日后定不会再做这等蠢事了。”林安黎应了一声,全然不似刚刚对霍金玉那样嚣张跋扈的样子,但谁知道她心底里想着什么,又有多大的不甘。   “你说的话,我可要在心中打个折扣。”袁柔嘉又讽了一句,这讽刺,一是对林安黎出身不高,家中又没有什么实权,在她眼里的确是出身低微的看不起,二是对她侍寝短短七日便能有孕的嫉妒,要知道皇后嫁给皇帝好几年,从未有孕过,袁柔嘉缓了缓,转了个语气,道:“你见霍金玉的时候,她可有异常吗?”   林安黎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没有,还是那般,只是我还没走远的时候,听见她和褚蹁跹聊起来了,之后到您这里,才知道她二人聊了很久。”   袁柔嘉抿了抿唇,又蹙了蹙眉头,做出思考的样子,随后道:“既然没有异常,那这褚蹁跹可真是个人物,一柱香不到的时间让霍金玉不惜为她与温清恒吵了起来,还让霍金玉口不择言,开口讽刺缠绵病榻的顾蓁鸾。”   林安黎愣了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吵架的由头这么的让人难以置信,她道:“这……我平日只听说过女子的美貌迷的男子神魂颠倒,没听说过也能引得女子也这般的。”   “我可不信一个人的美貌能做到如此地步,一定是别的原因,或许是褚蹁跹的性格和说的话符合霍金玉的心意,同时又对温清恒冷落她关心顾蓁鸾积怨已久。”袁柔嘉这样说着,同时蹙了蹙眉头,又反驳了自己的话,“也不能够,霍金玉看上去不是那样的人。”   林安黎听了这话,毫不思索,张口便道:“那会不会是逢场作戏呢?”   袁柔嘉又是一声冷哼,不过她没说什么,倒是思索了一会儿,道:“那她们为何要逢场作戏呢?”   林安黎正想答,一个婢子匆匆走进来,她便闭上了嘴,紧紧盯着那人,那婢子朝二人分别行了个礼,才道:“褚蹁跹褚八子求见。”引得林安黎惊诧的抬头,遇上了袁柔嘉恨铁不成钢的瞪视,袁柔嘉怒斥道:“你真是永远学不会了!朽木不可雕也。让褚八子进来吧。”   林安黎立即收了面上的样子,低头拨弄着手上刚染的蔻丹,直到一人娉娉婷婷的走进来,朝皇后行了一个礼,被应允起来后,林安黎才起身和褚蹁跹行了个平礼,二人同时落座。   袁柔嘉看了林安黎一眼,转头便把目光落在了褚翩跹的身上,她抿了抿唇,道:“褚八子自入宫以来,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游园会那日迁入倾城阁有些过于仓促,不知道相比长公主府,哪里住的更舒服些?”   “自然是皇宫舒服些了,妾身在长公主府不过是个舞姬,如今进宫,得了陛下青眼,才能有了如今的地位,这吃穿用度,天地下哪里比得过皇宫呢。”褚蹁跹面上带着笑,规规矩矩的说道,她没有抬头,是一副谦恭温和的样子。   袁柔嘉上下扫了她一下,差不多明白了她此行前来的意思,只是她还要明知故问一番,确定一下她没有猜错,她道:“既然在宫中过的不错,现在也不是来请安的日子和时辰,是什么让褚八子在和煊才人聊了半晌之后,还赶来本宫这呢,莫不是来陪本宫唠嗑的吧?”   “这陪您唠嗑的最佳人选是林八子,妾身可不敢抢,只是入宫前,长公主告诫妾身说,一国之母最为尊贵,妾身理应最先拜访,若有可能,也恰巧皇后娘娘用得上,便出一份绵薄之力。”褚蹁跹微微抬头,面上带上了几分笑意,没有因为皇后直接说出刚才她做了什么而惊诧或者露出别的什么表情。   袁柔嘉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对褚蹁跹的好感又上了一层,道:“褚八子的心意本宫明白了,只是方才本宫和林八子才再说呢,你是用什么办法,让煊才人对你那么喜欢,不惜为你与和美人吵起来?”她说着,半是告诫半是不屑的看了一言不发的林安黎一眼。   “妾身与霍才人并未说些什么,她与我说了些林八子的坏话,而妾身夸耀了她几句,霍才人是个不经夸的,便立刻喜上眉梢,对妾身另眼相看了。”褚蹁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概括了,她抿了抿唇,又道,“不过妾身旁敲侧击的说了和美人和璟美人的坏话,大概霍才人记在心上了。”   袁柔嘉听了她的话,觉得还有点理,也有逻辑,经得住推敲,和她的预想差距不远,所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与本宫所想无二,看来霍金玉是积怨已久了,那和美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提防的了,她现在孤立无援,唯一交好的顾蓁鸾虽然有婥妃保护,但她毕竟缠绵病榻,帮不了她了。”   林安黎皱了皱眉,也懂了皇后的意思,她是要先对温清恒下手了,现在昭和夫人和婥妃都不愿意先出手,那么皇后先动一个新人,而且不损害她二人利益,大约是能够顺利完成的。   袁柔嘉把二人的表情记在心里,也差不多明白了日后重用哪个好些,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二人且退下吧,若有事情,我会派婢子去你们二人那里通传,最近这段日子,不要太过张扬,特别是林八子,皇嗣为重,今日去内务府挑几个太监侍候,要不出挑的那种。”   二人起身行了礼,便一起退了下去,待到出了凤仪宫,因为她二人都住在东六宫,有一段路是相同的,便并肩而行了,二人都是宫中首屈一指的美人,远远看去,虽然林安黎坐在轿子上,但也是一幅画,林安黎道:“不知霍金玉知道你投靠了皇后,与我一起,是什么想法。”   “无论什么想法,都与我无关。”褚蹁跹转头看了林安黎一眼,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话却藏着刀子,“只是我平心而论,若不是你也投靠了皇后娘娘,我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你相较于霍金玉,实在是差太多了。”她说完,特意没等林安黎回复,便加快步子,走远了。 ☆、湖心落水   林安黎紧盯着褚蹁跹的背影,气得捶了一下轿子的扶手,怒道:“怎么今日,是个人都要跟我作对。”林安黎的侍婢彩画见主子实在气不过,便凑过去道:“既然八子不开心,我们便去湖心亭坐坐散散心吧,听说哪里的景色不错。”   林安黎睨了她一眼,面上怒容消了一点,思考了一小会儿,便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就去湖心亭吧,回去赏你。”侍婢彩画面上多了几分得意和开心,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湖心亭。   等到了湖心亭,林安黎遣了抬轿子的奴才,不打算再坐了,只带了三个婢子,两个奴才,她看了看这地方并没有其他妃嫔来,面上终于缓和了些,有三个划船的奴才见这边有人,赶忙划船过来,看了一下林安黎的服饰,其中一个道:“小主可是要去湖心亭?”   “是,载本主过去吧。”林安黎略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差使两个婢子替她拿茶点来,两个奴才上一条船,她和彩画共乘一船,林安黎坐在船舱内打量着船内的装饰,觉着不错,又站起身走出船舱,到了船尾,对彩画道:“叫他们开慢些。”   “喂,开慢些!”彩画也跟着到了船尾,转过头去对船头喊道,又贴到了林安黎身边,献媚道,“怎样,小主,这景色是不错吧?您看,那还有一只鸟呢,长得还算好看。”说着指向一只贴着水面飞的鸟。   林安黎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只鸟,又瞅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移到船边低头看了看湖面下的游鱼,是觉着心底里的怒气平息了一些,也点了点头,道:“我的婢子里,就数你最聪明,我从家里带过来的,身上都有一股迂腐气,其他奴才,都听皇后的话,挑的平平无奇的,一点乐子也没有。”   “正是因为您四周没有聪明的奴才,才不会害到您的皇嗣啊,当然,奴婢是一心向着小主的。”彩画笑着说道,也跟着林安黎盯着湖底下的游鱼,突然指着一条花斑的鲤鱼,高声道:“小主您看,这条鱼多好看啊,船夫!过来帮我们捞。”林安黎还没看清,那条鱼就钻到了船底下。   船夫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转过头去高声道:“奴才现在还是先把您送到亭子里吧。”林安黎不由得蹙了蹙眉,彩画看了她一眼,赶忙又喊道,“那你看看那条鱼的样子,待会儿帮我们抓一抓,那条黑白色的。”   船夫听了她的话,自然低头开始搜寻那条鱼,苦寻不到,一个没注意,撞上了前面因为林安黎一行人太慢而停在水中央的另一条船,两条船各自一个震荡,林安黎支持不住要朝外边倒去,还没稳住身子,彩画便也支撑不住向她撞来,二人双双落入水中,把四周的游鱼都惊走了。   谁也没发现,惊走的鲤鱼当中,压根没有黑白色的。另一条船上的两个侍婢惊声尖叫起来,唯一的用处就是惊醒了愣在那里的两个船夫,两个人立刻跳下水去救人。   林安黎自己从小生活在水边,还是会游泳的,呛了几口水之后就动了手脚,从水里游到了水面上,来救她的船夫拉了她一把,很快就把她带到了船边,托着她的腰把她送上了船,又转头去帮另一个船夫救彩画,彩画不懂水,手脚扑腾着,把她送到船边就费了很大力气,亏林安黎捂着肚子拉了她一把,才没又白费时间。   林安黎上了岸后便觉着腹痛难忍,对着刚刚上船的船家道:“送我去湖心亭,快去!”又对还傻站的两个侍婢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她说完这两句,就捂着肚子,由看起来面色比她还要白的彩画扶着进了船舱休息。   一进船舱,彩画便朝林安黎跪下了,泪眼婆娑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叫小主来湖心亭,小主也不会掉下水了,都是奴婢的错。”她说着就哭了起来,哭的声嘶力竭。   林安黎不由得皱了皱眉,抬手挥了挥,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也不是你的错,要是皇帝皇后怪罪下来,我保你还在我身边,顶多挨顿罚,不要哭了,吵得我心烦意乱。”她皱了皱眉,腹中的疼痛减轻了一些,她也轻松了点,不由得咒骂今日时运不济。   到了湖心亭,彩画先把船舱里的座毯拿上去,铺到亭子里的一张石椅上,再扶着林安黎小心翼翼的坐到椅子上,待她落座不多久就看见岸边上来了几个人,乘着岸边准备好的船飞快的到了亭子里,带头的是一个老太医和皇后身边的贴身婢子,身后跟着一个医女,林安黎的两个婢子两个奴才。   皇后的婢子赶忙把手上的毯子往林安黎身上披,又把手上捧的安胎药递给她喝,老太医则搭上了林安黎的脉,过不了多久,便点了点头,身边的医女递上了纸笔,太医抬笔就写,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呛了几口池水,寒气入体,调一下就好了,我改药方里的几味药,喝一个月就无妨了。”   林安黎点了点头,皇后的侍婢凑上去给太医一包银子,恭敬道:“劳烦您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了。”把太医送上了船,林安黎喝着安胎药,有婢子上前替她揉肩。   待到送走了太医和医女,皇后侍婢才转过头来对林安黎道:“八子,皇后娘娘叫我告诫您,今日未流产是侥幸,不要再只顾着您自己的心情,在后宫中随意乱走,你若出了事情,娘娘也要担责任,从今日起,您除了去皇后娘娘那里谈话,便不再可以出门了。”   林安黎面上又多了几分怒气,皇后的侍婢看了出来,但丝毫不畏惧,道:“您若不忿,自可以去找皇后娘娘,但是如果您不去找娘娘,还一意孤行,就不要怪娘娘心狠,不再庇佑你了。”皇后的侍婢说完,便上了停在一边的船,林安黎重重的把杯子放在石桌上,咒骂道:“小人得志。”   彩画在旁边劝道:“算了,小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为了皇嗣,您就不要生气了。”林安黎吸了一口气,彩画看见她心情略微平复了一点,又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就忍一忍,日后生下皇子,就不必这么看人眼色了!”   林安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只要生下皇子,我便有了盼头。”林安黎伸手握住了彩画,由彩画扶着上了船。 ☆、螳螂捕蝉   在林安黎回宫之后,皇后又特地派人来训斥了她一顿,把她讽刺得一无是处,丝毫不在乎林安黎的面子和在下人面前的威严。   林安黎实在气不过,砸了些东西把那个婢子赶了出去,拦也拦不住,又再砸了东西来发泄脾气,一时间,铺着软软地毯的的地上四处都是碎了的茶盏茶壶,首饰妆奁和一些首饰,她似乎还不甚解气,就像过去拿窗边的花瓶砸,那花瓶上,俨然摆着一只已然无花的杏枝。   彩画赶忙冲过去拉住了林安黎,在一旁的两个婢子一个从另一边拉住,一个赶忙把花瓶捧远了,彩画道:“这花瓶是皇后娘娘赏的,您已经赶走了那个婢子了,这花瓶就更砸不得了!您也莫要再生气了,今日受了惊,还是赶快歇息吧,为了您腹中……”   彩画还没说完,便被林安黎一推,推到了地上,只听见林安黎怒道:“皇嗣皇嗣皇嗣,你们只顾着皇嗣,何尝把我放在眼里?我肚子里的比我金贵,难不成生下来养大了害得我给他下跪?若是出了事情,谁不会说弃母保子?这逆子,不要也罢!我既然把那个婢子赶走了,就不怕再砸一个花瓶。”   “但若是砸了这个花瓶,那这个杏树枝条放在哪里呢?您若扔了这个枝条,不是向煊长使认输吗?”彩画坐在地上,打算从另一个方面说服她,林安黎却不太领情,道,“煊长使,她又算什么?不就是家世比我好吗?我要是也是武官出身,皇后还敢这么欺辱我吗?”   “小主……”一旁侍婢也打算劝慰,却被林安黎一个巴掌打断了,“滚出去,不要再滚进来让我烦心了,滚。”她狠狠瞪了瞪身边的侍婢,又看了一眼彩画,道,“我不吱声的事情都由你管吧,顺便把药方摘录一份送去尚食局。”说着,她挥了挥手,转过身去坐在床上,撇过头不愿意看她们。   彩画从地上支起身,站起来之后朝林安黎行了个礼,咬着唇从梳妆台上拿了药房,带着两个婢子出门了,到了门口,她把药方塞给一个奴才,道:“把这药方抄一遍,原版再放回小主的桌上,把你抄的送去尚食局。”那奴才应了一声,接过了药方。   林安黎听着彩画走了,才躺在了床上,拿起一旁的被子盖着,和着刚换的干衣服闭上眼睛了,她喃喃道:“怎么这宫中,全然不似我想的那么简单呢。”   那奴才出了崇淑宫便往尚食局走,因为是低着头赶路,不偏不倚就在宫道上撞到了一个手捧衣服的领头宫婢,与她同行的宫婢赶忙上前把她扶起来,还有几个宫婢便上前收拾好落在地上的衣服,那领头宫婢有些不满,道:“你是哪个宫的奴才,我手上的可是送去昭和夫人处的衣裳,坏了的话,砍你十次脑袋都不够抵。”   那奴才从地上捡起药方,把它揣进衣袖里,仍旧低着头道:“奴才是林八子宫里的,姑姑要是不忿,可以去八子宫里讨个说法,奴才还得去送药方,便不挡姑姑的路了,来日定登门道歉。”他说完,便就急匆匆的从另一边绕走了,完全不在乎身后人的喊叫。   领头宫婢也没有再去追他,对着身后的人道:“走吧。”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不起眼的侍婢,把一张纸塞进了衣服夹层里。   走到了崇德宫门口,领头的宫婢指三个宫女去崇德宫,其他的人则顺着宫道继续走。进入崇德宫的三个宫女,两个去了孙静嘉的德音殿,一个去了顾蓁鸾的昭和阁,昭和阁门口站着的两个宫女,便是锦衾和另一个洒扫侍女,锦衾看见那婢子来了,便快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端的盘子。   那侍婢也顺势递给她,抬眸和锦衾对视一眼道:“这是按照惯例,给五品美人穿的衣裳,最上边是按照陛下旨意,特地给璟美人做的四品服饰,我们典衣对它都十分喜欢。”   锦衾面上带了笑意,从随身带的荷包中拿了碎银子递给这个侍婢,道:“劳您走一趟了,这件衣服我会亲自拿给小主看的。”说着,便送走了这个侍婢,捧着衣服送进了顾蓁鸾寝室,里边正有锦墨在贴身侍候着,见到她来,锦墨立刻走过去关上了门,锦衾把衣服放在了桌子上,从第一件衣服的内层里拿出一药方来,打算递给顾蓁鸾。   “把衣服拿来我看看。”顾蓁鸾挥了挥手,指了指锦墨,面上带笑,道,“我十分期待典衣都赞不绝口的衣裳是什么样子,锦墨,去看看我的药煎好没有。”锦衾把药方移到另一只手上,递给了锦墨,锦墨打开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揣进怀里,道了声诺,便打开门出去了,走时特意又关上了门。   锦墨走出阁,绕到了膳房,里面正好有几个婢子在忙活,其中一个婢子在烧药,这个婢子是锦墨锦衾二人观察下来最值得信任的,叫娟鹃,她见锦墨来,便站起身来道:“马上快好了,我刚刚一直在,并未有人走进,只是近几日这药材,好像跟往日不太一样了。”   “小主不太咳嗽了,药是三分毒,医女便不兴用那种药方了,改了一种专门补身子的,虽然疗效慢,但对身子好,不会落下病根。”锦墨笑着说道,看起来也并不藏着掖着,接过娟鹃手上的蒲扇,道,“你也看了挺久了,去歇着吧,今日我叫膳房给你添一样菜。”   “原来如此。”娟鹃点了点头,面上带了笑意,道,“那就谢过姑姑了,若是俸禄能多几钱银子,那才最好呢。”她说着,便嗖一下跑远了,引得锦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锦墨坐下来慢慢悠悠的扇着扇子,也没有婢子特地来看着她做些什么,她环顾四周,发现无人盯着,便把怀中的纸放进了烧的正旺的炉火中,她不紧不慢的扇着扇子,看着那药方一点点烧成灰烬,面上毫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锦墨站起身来,用布包着药罐上的柄,先倒入一旁的小碗,然后再倒入一旁的放着的两个大碗里,把两只大碗装入一旁备好的托盘。   锦墨用扇子扇着小碗,又过了一会儿,待到小碗不太烫了,便把里面的药一饮而尽,喝的差不多了,再等一会儿发现自身无恙,便让一旁的宫女把药渣倒了,自己托着托盘往阁中走,推开寝宫门的时候,顾蓁鸾正在和锦衾说笑,看她来了,才停下来。   “今日烧药的火旺了些,怕是药效不太好了。”锦墨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之前走时还在桌子上放着的衣裳已经没了,大抵是放进衣柜里去了,她拿起一碗药,道,“小主乘热喝吧。”   顾蓁鸾一听就知道事情成了,接过那碗药,说:“本来就是补身子的药,图个心安,药效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说着,便一饮而尽,把空碗递给了锦衾。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安黎怀孕……当然怒气大,接二连三的出事情,处处针对她,所以发脾气有些不计较后果 ☆、八子流产   落水后八日未时,林安黎坐在榻上喝了一口彩画呈上来的药,忽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抬手便死死抓住身边侍婢的手,另一只手一掀被子,看到床单上已经有一大片血了,不由得惊慌失措,道:“请太医!快!请太医!”彩画急急忙忙把碗放到一边,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只是无论她再怎么快,也于事无补了。   老太医坐在林安黎的床榻旁,再三诊脉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对着坐在大厅的皇后道:“皇后娘娘,臣……无能为力,没有保得住胎儿,林八子前些日子寒气入体,又一直食性冷之物,方才导致胎儿流产。”   皇后皱了皱眉,面上有些惊慌失措和怒意,猛地一拍桌子,道:“你不是给她开了方子了吗?怎么还是没有保住?是你的药方有问题,还是她又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吃了什么东西?”皇后把筹码都押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信誓旦旦的跟楚文帝保证过,让这个胎儿平安降生,而且她也做好了过继胎儿的准备,没料到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大差错。   “臣开的方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老臣刚刚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药,觉察出里面肯定有人动了手脚,明显放了一些性寒的药材在里头,例如八宝散,拔毒草,这些给普通孕妇吃是没什么事的,但林八子之前寒气入体,再吃这些,平日又不甚注意,所以才会流产。”老太医行了个礼,额上有几分冷汗,但还是处变不惊。   “那么就是说,有人要害皇嗣?这药材跟你的药方不符?”皇后面上阴沉了几分,她无比确信这肯定是新秀动的手脚,原来宫里的老人都没有心思去纡尊降贵和小辈斗,但是最让她气愤的是,竟然敢在她百般提防下得手,道,“把之前写的药方取过来,再叫门外候着的尚食局的司医进来。”   皇后身边的婢子应了一声,出去把在外头站着的司衣叫了进来,司衣手里头也有一张药方,皇后接过两张药方一比较,发现的确不一样,但字迹却差不了多少,问道:“司衣,我问你,这药方是送来就这样吗?”   “是的,那时候是一个小太监送来的,我和一个宫女一起接手的,不可能有掉包。”司衣低着头道,一旁的太医已经被皇后送出去了,皇后断定,这件事情跟太医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么那个小奴才是谁,你仔细看看,是这当中的哪一个?”皇后点了点,挥手让素洁阁中所有的太监站到司衣面前,司衣扫视了一下,走过去拉出了一个太监,道,“就是他,因为看上去太不出挑了,我便多看了几眼,一定是他。”   皇后点了点头,问了一下旁边的彩画:“是让他去送的吗?”彩画点了点头,皇后挥了挥手,让司衣也下去,之后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桌子,道:“谁给你的豹子胆,谋害皇嗣的?又是谁在幕后指使?”   那奴才浑身一哆嗦,跪了下来,讨饶辩解道:“奴才不知,是奴才亲手抄了药方去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到那里的药方就变了一个样,奴才没有这个胆子啊,娘娘。”他浑身上下都打着颤,一点胆气也没有。   皇后皱了皱眉,显然是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不过她一听这话,就道:“既然你说你没有这个胆子,那我就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你仔细想想,路上碰见了什么不一般的事情,有谁看见过,碰见过你的药方,或者碰到过你?”   “倒是有……是一个掌衣,她是送衣服到昭和夫人住所去的,奴才走路走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了她,东西洒了一地,药方也掉了,她身后跟着不少的婢子,也帮忙捡衣服,因为她训斥了奴才,所以奴才记得特别清楚。”那奴才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想为自己谋求生路。   皇后这才一惊,她转了一转眸子,如果真的是昭和夫人干的,先不说理由,证据肯定是没了,换另外一个聪明点的人,凭现在推断下来,证据只有一张药方,肯定是烧了,小厨房每个宫都有,也不可能一个个查。   思前想后,只有从那些婢子身上下手,但那个掌衣十有八九是昭和夫人的人,保不齐她身后的婢子也有别人的眼线,既然那个人敢用这个计策来让林安黎流产,那么那个偷梁换柱的人选她一定十分相信了,也估计撬不开那张嘴,这样她要是一做,未免有些里外不是人了,现在还是不要跟昭和夫人斗起来的好。   皇后哼笑一声,把视线重新移到了那个奴才身上,道:“那你又如何解释,药方上的字迹相同呢,我不认为幕后黑手还会把这素洁阁中每个奴才的字迹模仿一遍,只有一种可能,你贼喊捉贼!”   那奴才浑身一哆嗦,脸上全都是冷汗,抬头道:“奴才的字迹是由公公统一教的,自然相差不多,是娘娘特地让奴才不出挑些的,写的字自然也变得不出挑了,这素洁阁中每个奴才的字都差不多……”   他还没说完,便被皇后打断了,她瞥了那奴才一眼,不耐烦的道:“你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难道要为了你的一面之词,去拷问每一个送衣服的婢子吗,那本宫该多无能?就算是有奸人所害,为何独独选中了你,定是别有原因。你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打八十大板,赶出宫去!”   身边立刻有奴才上前把他捂住嘴拖走,皇后皱了皱眉,不耐烦的站起身来,道:“传本宫懿旨,林八子虽未留住皇嗣,但念其苦劳,恰逢丧子之痛,此事又为本宫与婥妃之罪过,即刻封为从六品长使,以表歉意,本宫与婥妃也将分别抄写二十遍大悲咒,金刚经自省。”   皇后看了站在一旁面色惨白的彩画,宽慰道:“以后你就是素洁阁里的大宫女了,万事皆听从你的好了,这一个月,不许长使出去,让他安心休养,孩子总是会有的。”说完,她便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这里面的装饰,约莫是觉得晦气,再蹙了蹙眉,便快步走了出去。   想来这宫中的新秀,斗不过昭和夫人这等老人,窝里斗,互相撕咬的本事却是一绝,等到谁斗着斗着摸出了门路,便可以称王拜相了。 ☆、杂事闲谈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皇后竟然也没有往下面查?我也真是搞不明白这位高权重的人的心思了。”顾蓁鸾坐在椅子上吃着李子,是早熟的一批,味道也不似一个月后的李子那般甜,但她总是喜欢吃,“她未免太不在乎林安黎了,这样子也不做一做,我不禁也生出怜悯之心来了。”   “可不是吗?我听人说,皇后经常当着下人的面呵斥林安黎,一点脸面也不留给她,讽刺她的出身和教养,也是她当初眼瞎了,跟了皇后,还比皇后要有运气,那么早有了身孕。”温清恒喝了一口茶,面上有些无奈和调笑,她也拿了颗李子吃,咬开之后舌尖一触碰到便皱了眉头,把没吃的一半放到了盘子的边上。   顾蓁鸾看她的样子,便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笑道:“以前在府上就没几个人像我这般口味,你是吃不惯的,还是眼巴巴的看着我吃吧。”她抿了抿唇,又拿了一个李子,道,“林安黎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皇后看不起她,不愿用她,即便是长使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话虽如此,但我就不知道皇后怎么跟皇帝交代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连刁难昭和夫人的胆子都没有了。”温清恒嗤笑一声,打心底里就看不起皇后起来,觉着她实在是太过无能而且懦弱了。   顾蓁鸾也接着他的话哼笑一声,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刚刚染的蔻丹,道:“她是该懦弱的时候不懦弱,该果断的时候不果断,等着瞧吧,皇帝现在不烦她,总有一日会烦的。”她说着,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道,“现在的林安黎,也是长使了啊。”   “对啊,虽然看起来傻,但是挡不住她运气好,节节高升啊。不过说到她位及长使,我就想到了霍金玉了,他前些日子跟我吵了一架,至今也没有缓和的迹象,这起因,是为了那褚蹁跹。”温清恒笑是笑了,但一想到霍金玉,面上就多了几分愁容,“我记得那时候参加宴席,你也想去帮衬她一把,而我却总是看不惯她,这是为何呢?”   顾蓁鸾愣了愣,思索了一下是否真的有她说的那件事,是否她生过想为褚蹁跹出头的心思,回忆完之后,才笑道:“那大概是你天生与这种个性的人不合吧,我觉着苏楚楚就跟褚蹁跹差不多,你没看的惯苏楚楚,自然也没看的惯褚蹁跹,而我一开始跟苏楚楚交好,自然就生的出跟褚蹁跹交好的心思了。”   温清恒听他一解释,觉得也算说得过去,便道:“那就姑且算你说的对,可是我却不明白,为什么霍金玉愿意护着她也不愿意顺着我,我与她这么多年交情,她褚蹁跹几句话,便全都抹杀了?”   “你何必自扰,既然是这么多年交情,那你这么多年来也一定吵过不少次,往昔如何,现今就如何。我看你和她闹翻,不是褚蹁跹几句话,而是你二人之前就有分歧,如今只是一股脑闹出来而已。”顾蓁鸾笑了笑,劝诫道,这时候她倒有些长者的样子。   眼见着一盘李子都吃光了,只剩下那温清恒吃过的半个,顾蓁鸾拿起那半个李子,塞进了温清恒嘴里,笑道:“交情最怕的是两方都死要面子,你和她的交情,难道还比不过那点面子了吗?虽然先错的不是你,但你一定不是全对,虽然你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是照顾一下你青梅的薄面吧,嘴上酸一下,总比日后心里酸的好。”   “你说的轻巧,我只怕这样一来,日后我与她再闹起来,还是要我主动道歉,这样未免也太累了一些。”温清恒皱了皱眉,嚼着嘴里的李子,酸味在口腔里蔓延,她道,“算了,我便信你一次,日后她在这么平白无故的跟我发脾气,我可不会讲究了。对了,你可知道,边关又不安稳了?”   顾蓁鸾听着她前半句,还是挺开心的,但是一听到边关二字,便变了脸色,道:“这才安稳几天?又要闹事?我哥哥才回来几日?这也太不让人安生了吧?”她言语间都是埋怨,全然不似刚刚劝慰温清恒时的平和。   “南方的南国,北方的陈国两边已经暗地里往来了,前几日才截断了它两国与我国临淄的韩国晋国的来信,信中说的就是他们几个国家打算联合起来进攻我国。”温清恒看了顾蓁鸾一眼,把自己所知的实情全盘托出,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个计划只是个雏形,我估计,大概要到年关才能打起来。”   顾蓁鸾哼笑一声,面上却有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愁容,道:“这次我们是腹背受敌,就是当年合纵,也没有只留出靠海的那一面的道理,那与我国交好的吴国现今如何?”她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自然是和往昔一样站在我们这边了,怎么?”温清恒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若是吴国都不愿意帮我们了,那就算倾楚国全国之力,也无力回天。”她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似乎丝毫不为这件事情担心。   “无力回天一事,还是不要考虑的好,我觉得楚国气数未尽,我的兄长,苏楚楚的父亲都是带兵的高手,皇帝也不昏庸,还算有治国之道,那陈国南国也没有什么天纵奇才,若不出我所料,陛下大概会联合西方的越国。”顾蓁鸾听了这话,面上愁苦一瞬间烟消云散,懒懒的靠在座椅上。   温清恒看着她一下子松了口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赞叹道:“瞧你这样子,让别人看见了,不知道怎么想呢。不愧是两位大将的妹妹,对于现今的局势,你懂的可比我多了多了。”她抬手抚了抚额头,面上多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不要折煞我了。”顾蓁鸾笑着,抬手握住了温清恒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我希望后宫能安定几天,我也要好好歇歇了。”   温清恒抬眸跟顾蓁鸾对视,回握住了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打了打她的头,道:“你这么多时间赖在床上,难道不是在歇息吗?该好好歇歇的是我吧,我过几天去找霍金玉的时候,会劝她不要办诞辰宴会了,给大家都多些歇息吧,我现在是宁愿懒成一滩烂泥,也不愿意多动脑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又是几章过渡,之后会直接过渡到年关。 ☆、危机暗藏   在见过顾蓁鸾之后一日,温清恒便备了礼送去了霍金玉的静姝阁,特地写了一封信以表歉意,她自己没有去,是因为她始终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也并不想让别人以为她和霍金玉的关系中,她是处于弱势的,这也是心高气傲的温清恒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霍金玉看见温清恒差人来的时候,面上就有止不住的笑意了,之前只是在和温清恒闹别扭而已,她立即收了温清恒送来的礼,让婢子送去库房后,便打开了那封信。   金玉,见字如晤。那日畅音阁一别,我回去后百般思量,又经顾蓁鸾点拨,方知我的确有错,错在太过轻视你看人的眼界,也或许这几日与他人的关系太好,反而忽略了你的感受,这世上得一可交付性命的友人何其之难,我不想因为一两个人的关系将我二人多年情谊付之一炬。以此信及礼以表我歉意,望日后你我仍能如往昔一般无间隙。   温清恒亲启。   温清恒通篇未曾提到过褚蹁跹,怕是有什么思量在里面,而在这封信中,她虽然承认了自己有错,但不让她太过于下面子,同时的确表示出了他的诚意和歉意,也算是一个比较周全的回复了,十分符合她的做事。   看完之后,霍金玉便撕了这一封信,让她的侍婢拿去扔了,对还在她面前的温清恒的婢子道:“回去告诉和美人,她的歉意我收到了。我还有要与她说的,也不想写什么信了,你记好了回去告诉她,少了一句日后让我知道了,拿你是问。”   那婢子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回答道:“奴婢不敢,一定把话完完整整的回给小主,请您说吧。”   霍金玉抿了抿唇,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措辞,看了婢子一眼,那婢子和霍金玉点了点头,她才不紧不慢的缓缓说道:“我自知大错不在你,反而在我,与人相交,最怕有事埋在心底不愿吐露,我不显示我的烦闷,所以你不知我的愁苦,我却因你不知而责怪于你,还因骄傲不愿低头,反倒要你过来向我道错,是我小肚鸡肠,日后我若再如此,你便不必挽回,我已配不上你好友二字。”   霍金玉说完,觉着面上已然有些发烫了,便抬手捂了捂,随后才把目光转到那个婢子身上,柔声道:“我可有说的太快,让你没听清吗?若你没听清,我便再说一次。”她现如今心情愉悦,也分外柔和。   那婢子摇了摇头,低垂着头道:“您已经说得够慢了,奴婢已经听清楚了,温小主还让我对您说,您的诞辰还是不要请太多人,毕竟这些天事情太多了。”   霍金玉听了这话,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笑道:“你告诉她,我知道了,那时候我便只请跟我关系好的,不横生事端。”她说完,便让身边的婢子把她带出去,而她坐在椅子上,忽然就想到了温清恒信中,除了她自己和霍金玉以外,唯一一个提到名字的人,顾蓁鸾。   霍金玉念叨了一声她的名字,道:“这可真是一个会顺水推舟的人。”她身边的婢子没听清楚,低下头问霍金玉,道:“小主,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楚。”霍金玉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再说一遍了,她面上有些倦怠,拿起了旁边放的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虽然是看,但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虽然温清恒已经主动向她服软了,但是她心底里总有一个坎,就是当初温清恒为了庇护顾蓁鸾而跟她吵起来,对褚蹁跹的讽刺,让她心中总有一个疙瘩在里面。   现如今温清恒来道歉也有顾蓁鸾的一份功劳,让她不禁觉得顾蓁鸾是否别有所图,又或许是温清恒相较于她这只是长使还易怒的霍金玉,更喜欢位分高心思细腻的顾蓁鸾一些,旧友要被抢夺的不满积蓄在她的心底,让她整个人都对顾蓁鸾有了一股子怨气。   当初温清恒也有,也同样是对突然插足的第三人的怨气,但她身边有顾蓁鸾疏导。所以好歹不会对褚蹁跹有太多偏见,但霍金玉身边没有人,所以这个怨气也得不到挥发,总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在温清恒派婢子进入霍金玉的静姝阁时,秦宓和苏楚楚已经在林安黎的素洁阁碰面了,在霍金玉正为顾蓁鸾和温清恒苦恼时,她二人已经面带笑意的从殿内走出来了,二人笑语晏晏,十分热切的样子,从这方面,就可以看出来昭和夫人待她们二人是没有区别的,也能看出昭和夫人为人处事,远远高出皇后一大截。   “进来时,我看见有好几个婢子往静姝阁送东西,是又生了笼络他的心思?”二人走出崇淑宫,苏楚楚偏头问一旁的秦宓,面上还带着笑意,这副熟稔的样子,当初她只在顾蓁鸾的旁边展示过,现如今,身边的人却变了。   秦宓转头,面上带着笑意,也没有多加思量,毕竟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分外简单,她说:“我觉得会再去主动笼络了,我听说她前几日和温清恒闹翻了,这怕是温清恒先服软,送来的礼物吧。”   苏楚楚哦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兴趣缺缺,秦宓看着她的样子,面上就多了几分无奈,道:“我看你连他们吵架都不知道吧?这二人吵架的起因,是因为霍金玉跟褚蹁跹关系好了,温清恒和顾蓁鸾关系好了,两个人心里都存着疙瘩,听着听着戏就爆出来了。”   苏楚楚听到顾蓁鸾这一词,眼睛里立刻迸发出光来,但她却抑制住了,面上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褚蹁跹?霍金玉这么快就跟褚蹁跹搞好关系了?我看起来她不像是这样子的人呀。”   “说不上好关系,但是褚蹁跹只对霍金玉一人那样示好,温温柔柔的,看起来有结交的心思,你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前几天她对同是皇后麾下的林安黎恶语相向,就知道她对霍金玉多好了,恰巧霍金玉就喜欢这种人,她二人交好是迟早的事情。”秦宓摇了摇头,说完这句话,又开始专心的为苏楚楚讲述着这二人的关系。   苏楚楚听完,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几分盘算,抬手挽住秦宓的胳膊,笑嘻嘻的道:“你真好,我觉得,从我出生到现在,除了我的家人,再也没有比你待我更好的了。”她说着,挽着秦宓转过了一个转角,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五米开外的人。   那是由婢子扶着,面色看起来不错,嘴唇却有些白的顾蓁鸾,她面上似笑非笑的,没有看秦宓一眼,她眨了眨眼,似是感受不到这里的尴尬,紧盯着苏楚楚,似乎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但她的视线又那么的柔和,她道:“苏才人与秦长使的关系后宫诸人都知晓,便不必再在宫道上再对我重复一遍了吧?”   秦宓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朝顾蓁鸾行礼,顺便拉了拉还愣住的苏楚楚,苏楚楚一经提醒,也赶忙想要朝顾蓁鸾行礼,却被顾蓁鸾抬手制止了,她道:“不必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二人互诉衷肠。更何况,看着你对我行礼,我心里总有些不大舒服,好似你我还是一级一般,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也不过一级罢了。”   她说着,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来掩饰自己从心底里漫开来的悲伤,也没等她二人回复,便抬脚走了过去,一个眼神也不愿再给苏楚楚了,而苏楚楚却像是着了魔了盯着她的背影不放。   秦宓看着苏楚楚一直盯着那远去的顾蓁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别看了,现在的心痛和陌路就是当初你自己做的决定引起的,你怎么也挽不回了,别看了。”   苏楚楚愣了愣,转过头来,拉着秦宓便继续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的说道:“我觉得我刚刚说错了一句话,我好像骗了你。”   秦宓毫不诧异的点了点头,轻笑道:“我知道是什么,但是你想说,我就让你说吧。”   苏楚楚没有接秦宓的话茬,点了点头表示她听见了,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从我出生到现在,除了我的家人,待我最好的,是入宫之后,游园会之前的顾蓁鸾。”秦宓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加快步伐便甩开了苏楚楚,径自一个人走了,苏楚楚没有停步,甚至都没有再刻意看秦宓的背影,一个人自顾自的继续走了。 ☆、小年夜谈   那日温清恒给霍金玉送礼之后,她二人就再也没有了往来,霍金玉突然改了性子,甚至没有庆祝自己的生辰,只是谢过了每一个妃嫔送来的礼物,褚蹁跹是亲自送过来的,她二人便在静姝阁内谈了很久,还共进了午膳,到头来她不办诞辰,还是有人来陪她用膳,只是这个人却不是她最好的友人,不知道霍金玉做何感想。   而顾蓁鸾和苏楚楚秦宓二人碰面之后,晚上就突发高热,又借口休养了一个月,等她恢复侍寝,已经是六月份的事情了,楚文帝也知道了她的心思,还算体谅她的心情,便没有过于宠她,一个月也不过去一两次,这一两次,顾蓁鸾还得看心情是否侍寝,若是不愿意,她便给皇帝读书听。   最得宠的是褚蹁跹,苏楚楚和温清恒,三人平分秋色,不分上下。林安黎流产之后便一蹶不振,皇帝去看过她几次,也怜悯她,林安黎好歹是抓住了这次机会,装成弱柳扶风的样子,博得楚文帝的好感,一个月也有两三次机会见到楚文帝,只是她再也没有入宫时那般好运气了。   后宫陷入了难得的平和之中,安氏姐妹花中的姐姐安玉在七月份确诊有孕三月,温清恒在九月十四的顾蓁鸾的生日宴会上确诊有孕两月,安玉和温清恒都晋封五品嫔,只是温清恒有一个封号,更加尊贵一些,二人都迁进了主殿,温清恒是崇禧宫的淳熙殿,安玉直接迁出了延禧宫,入住永安宫的纯诚殿,二人的待遇都提到了四品。   这相较于林安黎怀孕时的待遇可大不一样,这两个人都是皇帝亲自决定的待遇和册封,林安黎怀孕时,因为皇帝知道她是皇后麾下,便没有插手,谁知道会成那副模样,就因为有了林安黎的前车之鉴,楚文帝才会对这二人多加关心。   这期间后宫再也没有发生过谋害皇嗣的事情,连小大小闹也没有,不少妃嫔因为得宠都升了级,苏楚楚曾经去过顾蓁鸾的昭和阁,但顾蓁鸾没有让她进去,反而自己走了出来,让所有婢子都远离昭和阁的门口,她二人就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讲了一小会儿,最后是顾蓁鸾面上有些不耐烦了,苏楚楚才走。   自那之后,二人在路上依旧是形同陌路,只是在顾蓁鸾生日的那天,苏楚楚送上了她绣了四个月的四幅刺绣,在上面还分别绣了她对顾蓁鸾的祝贺,是寿比南山,子孙满堂,一生无忧,享尽荣华。顾蓁鸾把它们裱起来,挂在了自己的卧室和书房,二人这才算是和解了。   至此,夫人以下最高位的是安玉和温清恒,位列嫔位,其次是璟美人顾蓁鸾,之后是苏楚楚,安翡,霍金玉和褚蹁跹,位列才人,再次是林安黎和秦宓,位列长使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便到了小年夜,宫中没有明说大摆筵席,但皇后,昭和夫人和婥妃都向后宫诸人发了请帖,安翡和褚蹁跹去了皇后那里,秦宓,安玉,林安黎和苏楚楚去了昭和夫人处,温清恒,霍金玉,顾蓁鸾则去了婥妃那里。   原来安玉和安翡都是皇后麾下,但皇后对林安黎的所作所为让安玉心生忌惮,而林安黎自从流产之后,皇后便没有花太多心思在林安黎身上了,才导致昭和夫人只是微微示意,林安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她那里,而安翡和褚蹁跹的心都不怎么向着皇后,皇后把自己逼上了绝境,现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了。   德音殿内,婥妃面上带着笑意,对着和她同坐于圆桌上的三位笑道:“如今和嫔已经有孕,万事都要小心,千万不能步了林长使的后尘,不过本宫想,和嫔身边有霍长使和璟美人的帮衬,自然不像那位那时一样腹背受敌。”   温清恒听了这话,面上浮现了几分得意,不过她很快就敛去了,当然让婥妃尽收眼底,温清恒道:“林长使是投靠错了人,她千算万算,估计也没想到那位是如此心狠手辣,如此容易就会被嫉妒迷了眼的人吧。”她说着,佯装恍然大悟的捂住了嘴。   顾蓁鸾轻笑一声,瞥了温清恒一眼,言语间满满的都是对皇后的嘲讽:“崇尚妇德的皇后娘娘,却是嫉妒心最重的,我也不知如何说好了,也正因为如此,宫中有几人真正尊敬这位皇后呢。”她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筷肉入嘴。   霍金玉瞅她一眼,也并不能对她的态度发作,她道:“你也真不怕别人听见了告诉皇后,那时候可有你好果子吃。”   顾蓁鸾慢慢悠悠的将肉吃下肚,方才笑道:“若是在德音殿说的话都能随意让别人听去,那么婥妃娘娘的协理六宫之权,岂不是形同虚设。”这话的意思,便是婥妃早就将身边的侍婢换成了她自己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出了在场以外的人得知对话的内容。   婥妃听了这话,笑意更深了,这说明顾蓁鸾的话正中她的下怀,她道:“的确如此,在我这,你们就放心大胆的说吧。等到除夕过了,我把你们那里的人也换一换,你们家中若是还有婢子在别处的,乘早跟我讲,我好做一下调度。”   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要不然把你们家的部分眼线说出来,要不然你的身边都是我的人了,对别人来说也许是刁难,但是对这三位来说,婥妃做的是顺水人情,毕竟她们家里的卧底不少,把他们家中的人放在身边,让她们安心多了。   婥妃看了看他们三人面上的表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这便是我给你们的新年贺礼了,我相信,不过多久,还有大礼相送。”说着,她笑看了顾蓁鸾一眼,再也没说些什么了,倒是霍金玉和温清恒有些不解的对视一眼。   缉熙殿内,昭和夫人也与四人共坐一张桌子上,昭和夫人已经很显怀了,太医诊断,大概是在元月就要降生了,但是昭和夫人并不因此而显得很小心,她看着在座的诸位,笑道:“我记得游园会那时,只有秦宓一人愿意在我身边,也是那日苏才人到了我这,你二人伴我多时,待我腹中胎儿降生,在你们除夕进阶之后,再封一级。”   苏楚楚和秦宓对视一眼,面上都带了笑意,安玉和林安黎则抿了抿唇,昭和夫人转了话锋,又道:“安玉若是平安生子,我也自有封赏,至于林长使,今日便把我房中的送子观音赏你了。”这二人方才舒展开了眉头,面上也带起笑来,纷纷道了谢。   秦宓看了看昭和夫人的面色,抿了抿唇,道:“皇后有孕了,但她一直瞒着不让人知道,估计是怕别人有意加害吧,我看,她估计是要到显怀的时候揭晓。”她说着,喝尽了杯中的酒。   安玉听了这话,面色一沉,随即笑了开来,道:“原来昭和夫人是这个意思,只是妾身的妹妹还依靠着那棵树……”林安黎哼笑一声,瞥了安玉一眼,讽刺道:“也迟早会被那棵树吃干抹净的,你早些助她脱离苦海岂不是更好,凭皇后这样子的人,活不到当太后的时候。”   昭和夫人抬了抬手,是制止林安黎说话的样子,但是她抬手的时候,林安黎已经把话说完了,这也是做的一个样子,她道:“若你不愿,我不逼你。”   安玉摇了摇头,面上浮现了惶恐的神情,立刻表了忠心,道:“只要昭和夫人您一出手,我的妹妹一定对皇后娘娘倒戈相向,投奔您的麾下。”   苏楚楚点了点头,接了昭和夫人的话,看了林安黎一眼,道:“那你林安黎既无家世,也无子嗣,若是还不会审时度势,那么只有死于非命了,只要闭紧嘴巴,自然有你的好处。”她说完,也饮了一杯酒,这双簧一唱,林安黎也只好点头称是。   林安黎心里叫着苦,觉得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但昭和夫人好歹对林安黎他们一视同仁,比起皇后的确要好上不少,而且丧子之仇,必须要报,她这样一想,便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了。   昭和夫人点了点头,喝了桌上的一口水润喉,道:“崇德宫的也正有此意,这是我二人自从王府那次之后的再一次合作,若是谁想从中作梗,休怪我心狠了,我向来不相信什么积德。”昭和夫人笑了一声,示意婢子布菜。   一片和谐的气氛,把暗潮隐于表象之下。 ☆、除夕夜宴   除夕宴会,太极殿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在座的各位面上都带着笑,但心底里却不知道在筹谋着什么,皇后和皇帝坐在最上位,笑着看着底下的诸位妃嫔,这些妃嫔大都穿了她们最好的衣裳来,各个美艳动人。   顾蓁鸾今日穿着一身妆花缎的小袄,来的时候还披了一身银狐大氅,今日的妆容也不像往日的寡淡,为了迎合除夕的气氛,她的妆容也艳了几分,倒不觉得突兀,还有几分新意。   皇帝笑着扫视了座下的几位,和皇后对视一眼,笑道:“诸位新人的才艺,四月份的游园会朕已经都见识过了,今日便就不要再为难你们了,好好过个年吧,今年新秀刚入宫,就赏你们一个好处,四品以下妃嫔皆升一级,秦宓秦长使呆在这位子上太久了,就升两级吧。”   诸位低位妃嫔皆起身致谢,而以皇后为首的三位面不改色,皇帝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只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顾蓁鸾的身上,让她心里咯噔一声。   皇帝转眼又和昭和夫人,苏楚楚对视了一下,这三人心中差不多也有了个底了,皇帝这时候才道:“边疆战事又起,陈国南国联合我国边境小国,妄图一举吞并我国,实在是国家之大难,朕几日后将钦点将军出征,全部兵力将几乎倾巢而出。”皇帝这么说着,拿起了一杯茶,轻抿一口。   在座的妃嫔,有几位蹙了蹙眉,似乎觉得此举不妥,但顾蓁鸾却没有,她看了皇帝一眼,正好和刚刚把视线从苏楚楚身上落下的皇帝对视一眼,顾蓁鸾转瞬便移开了,据她前世的记忆,这次战争,楚文帝只会派出七分之五的军队出征,其中七分之三去北边,七分之二去南边,还有七分之二由霍金玉的哥哥管理,镇守王都。   七分之三的军队在北边边疆开始打的有些吃力,但越国援兵一来,便不那么吃力,转守为攻,等到三个月后南边的七分之二赶来支援,便一举击溃了陈国军队,而镇守王都的七分之二军队,在战争最后,的确击垮了长驱直入,打算直捣黄龙的南国嫡系兵力,自此一役,南国归于楚国版图,陈国国力衰退,没过多久,就被越国楚国和吴国瓜分了。   顾蓁鸾这样思量着,低垂着眼眸,一边还花出心思听皇帝的话,他道:“既然诸位将领在外征战,朕也要让他们安心,顾家,苏家,沈家三家,正室即封一品浩命,有子嗣的妾侍封三品浩命,若最后结局大获全胜,朕还大有封赏。”   皇后点了点头,扫视了一下在座三位的神情,那三位都藏的滴水不漏,也看不出什么来,她道:“那么宫中的三位,自然也不能薄待,昭和夫人生子后,本宫觉得还会有封赏,不宜太满,便只抬一阶,封二品庆妃如何?”   皇帝却摇了摇头,他笑着跟昭和夫人对视一眼,才转头看向皇后,道:“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生子可不能左右三品以上的晋阶,你这下岂不是断了穆清的一品路?还是升一品德妃吧,也叫你的沈哥哥不要在朝堂上指着顾氏兄弟和苏大将军的鼻子说我厚此薄彼。”   在座的众妃一下子都笑了起来,昭和夫人面上有几分红,抬手掩面,似嗔非嗔的说道:“陛下见笑了,您也不要总是惯着我哥哥,也要好好的教训一下他才是。”她说着客气话,但是眉目间透出来的都是对自己身家的自豪,她因为身孕的原因,便没有起身致谢。   “你话是说的这样,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你估计都不让我进你的宫门,更何况,朕还得仰仗着你哥哥呢。”楚文帝大笑了几声,也算化解了皇后的尴尬,楚文帝看了看苏楚楚和顾蓁鸾,在苏楚楚的面上停留的久了一些才道,“你们二人的等级低了些,便晋三级吧,也算是我给你们兄弟父亲的宽慰。”   顾蓁鸾和苏楚楚皆起身致谢,随即入座,这显然超出了皇后的料想,大概是当初商量的,她二人只晋两级吧,她面上有些难看,但还是笑着说道:“那如今,璟美人便就是从三品璟婕妤了,苏才人便是正四品苏贵嫔了,都可以当主位了。”   婥妃看了皇后一眼,笑意盈盈的道:“我看苏贵嫔还是在永寿宫,迁到主位齐光殿,那璟婕妤,便在崇贤宫,崇福宫,崇政宫选一个吧。”她先发制人,是担心皇后在暗地里使绊子,让顾蓁鸾远离她。   顾蓁鸾点了点头,把手上拿的茶盏放下,慢慢悠悠道:“那便崇政宫吧。”她说这话的时候笑意盈盈,不光是崇政宫揭露了她的野心,主殿闻天殿就不是一般人敢去住的,婥妃给了她这个机会,皇帝也没有阻止,她岂有不接的道理。   昭和夫人看了顾蓁鸾一眼,笑了一声,也乘着这个时机道:“这苏贵嫔叫起来未免寒酸了些,还是给个封号的好。”这句话正中了皇帝的下怀,他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想也未想,便道:“昭,如何?昭贵嫔,也可以跟璟婕妤的闻天殿互相辉映了。”他说了这句话,皇后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昭和夫人和婥妃却会心一笑,没再说些什么了,皇后憋着一股气,还是得面上带笑的说:“那便可以动筷了,莫要拘束。”她说着,就和皇帝同时拿起筷子,一时间气氛也活跃了一些,有不少妃嫔和坐得近的说着话。   温清恒吃了一口菜,才碰了碰顾蓁鸾,凑近了道:“今天不同寻常啊,怎么一个个跟皇后对着干,还有,为什么我的桌上比你少了三四道菜……”她说完,似乎就想到了什么,看了顾蓁鸾一眼。   顾蓁鸾点了点头,凑近了,用手捂住嘴,道:“先别说话了,先填个肚子吧,不然待会儿看戏,你那里有空吃,饿着肚子待上几个时辰,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说完,她面上带着笑,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温清恒点了点头,也听她的话开始吃了。   果不其然,大概才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皇后便惊呼一声,捂着肚子,道:“本宫腹痛……来人啊,本宫的孩子……”她说着,却不能从她身上穿的大红色凤袍上看出什么来,但婢子还是着急忙慌的去侧殿请了早就备好的太医,但是请来的时候,皇后凤袍上用金线绣的凤凰已经染红了。   温清恒侧头看了顾蓁鸾一眼,才知道她原来早就知晓,手探过去偷偷掐了她一把,引得顾蓁鸾一惊,但却没有发出声来,她转头看向温清恒,凑近道:“我可不是故意的,告诉你也没有什么用不是?何况,刚刚我不才提醒你?”她声音说的比较低,只能让二人听见,加上殿内嘈杂,肯定没第三个听得见了。   “好嘛好嘛,你总是对的,我是争不过你,但下一次,可不许瞒着我了。”温清恒面上带了无奈的笑意,对着顾蓁鸾也是宠溺居多,这二人想谈甚欢的表情被霍金玉尽收眼底,面上不免有些嫉妒。   一旁的褚蹁跹看着她的样子,碰了碰她的手,劝诫道:“每个人都不止有一个好友,但你只要知道,只要你自己不去破坏它,你和她的情谊总是来的深一些。”好看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叫人心情舒畅多了。   霍金玉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她说着,抿了一口茶,仍然紧盯着温清恒和顾蓁鸾,褚蹁跹也没有再说什么,微微眯了眯眼。   至此,后宫妃嫔便是皇后袁柔嘉,德妃沈穆清,婥妃孙静嘉为首,其次是璟婕妤顾蓁鸾,昭贵嫔苏楚楚,和德仪温清恒,安婉仪安玉,美人霍金玉,安翡,秦宓,褚蹁跹,最次是才人林安黎。   作者有话要说:  东六宫   崇德宫—德音殿孙静嘉   崇贤宫—倾城阁 褚蹁跹   崇淑宫—静姝阁霍金玉,素洁阁林安黎   崇禧宫—淳熙殿温清恒   崇政宫—闻天殿 顾蓁鸾   崇福宫-   西六宫   延禧宫—淑慎阁安翡   延福宫—   泰昌宫—缉熙殿沈穆清,静姝阁秦宓   永寿宫—齐光殿 苏楚楚   永安宫—纯诚殿安玉   永德宫— ☆、皇后流产   皇后被移到了偏殿,剩下的人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也没了什么食欲,但是温清恒之前就吃了不少,也算半饱,倒不担心接下来的事情了,在座的诸位面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真的或假的惊惧,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了,奏乐的声音早就停了下来。   楚文帝的面色不太好,他在刚才就已经把在座诸位的神情尽收眼底了,太医刚刚看了一眼食物,便在楚文帝耳边说了什么,楚文帝道:“今日的膳食,是德妃和婥妃负责的?”他皱着眉头,来回扫视着二人。   “是。”婥妃和德妃站起身,回答道,她二人对视一眼,婥妃上前一步,又道,“菜单是臣妾按照诸位妃嫔喜欢的膳食结合而成,之前特地问过尚食局的医女,挑出了孕妇不宜食用的菜品,将怀孕妃嫔的菜撤了几道,但却没想到……”   皇帝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他有些恼怒,双眸紧盯着婥妃,道:“你心思如此缜密,难道就想不到有人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孕吗?你可莫要欺瞒朕。”   德妃听了这话,也上前一步,走到婥妃身边,抬眸看向楚文帝,道:“这全然不能怪婥妃,昨日妾身和婥妃便派了各个太医去各个宫中那里请过脉,并没有报喜,臣妾才确定了每桌的菜肴。”她俨然是和婥妃站在同一阵营了,两位高位妃嫔合力联手来针对皇后,其心昭然若揭。   “你这么说,是在怪罪皇后没有如实禀告你她是否有孕吗?”楚文帝看着婥妃和德妃,反问了一句,只是语气不再那么强烈了,看得出来,他并不是那么对皇后上心,这么做也不过是对皇子和袁家的交代。   德妃哼笑一声,她已然懂了皇帝的微表情,便乘胜追击,又补了一句:“依臣妾所见,皇后娘娘是六宫之首,都要对自己怀有皇嗣一事藏着掖着,由此可见,在皇后娘娘的治理之下,后宫已经乱到了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五月份的时候林才人流产,便就是证明。”   德妃的话,字字诛心,俨然要把皇后往死路上逼,同时也不忘给自己的老对手挖个坑跳,幸亏婥妃机警,立刻撇清了关系,道:“臣妾与皇后分别治理六宫,但臣妾较多管理六局二十四司,皇后则管理各宫妃嫔的德行和开销用度。”   楚文帝听了她二人的一唱一和,知道这件事情避无可避了,德妃现在不能动她,婥妃的父亲和温清恒的父亲一般,都是朝堂上的谋士战场上的军师,也动不得,只有袁家近年来没有人才出现,孰轻孰重,一看便知,他道:“以你二人所言,这一切,都是皇后自作孽不可活?”   二人摇头,都道不敢,楚文帝挥了挥手,示意她二人落座,他没有再说话了,拨弄着手上的佛珠串,顾蓁鸾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蓝宝石佛珠,一时间千般思绪涌上心头,她没有错过今日皇帝任何一处表情,所以她才觉得分外伤心。   过了半晌,妃嫔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目光无数次扫过婥妃和德妃二人,但她二人面不改色的喝茶吃菜,直到偏殿的太医急匆匆的赶来,跪在皇帝的面前,道:“微臣无能,未能保住皇嗣,就连……”他面露难色,似是有些不想说。   “你且说,朕不怪罪你便是。”楚文帝拨佛珠的手顿了顿,微微阖了阖眸子,他终究是太年轻,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实在是难以狠下心,太医道:“皇后已经不能再生养了。”   楚文帝面色一僵,将他面前的一部分菜扫落在地,碟子落在了软软的地毯上,没有碎,他用力地皱着眉,能听得出来他言语里喷薄而出的怒意,道:“不是只是菜肴的问题吗,吃那些东西,还会导致不孕吗?”他说着,想要发泄怒气,却不知用谁做这替死鬼。   太医浑身一僵,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这是因为,皇后娘娘之前用药来增加怀孕的机会,导致怀孕的时候胎像不稳,又服用所谓的‘生子秘方’,把自己的底子弄差了,才导致如今这副样子。”   楚文帝盯着那个太医,直到他身上都吓出冷汗为止,才道:“你下去吧。”他好像变得非常疲惫了,靠在了椅子上,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他说:“好好的除夕夜宴,被你们弄成了什么模样,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百般逼朕,你们这还在宫中呢,若是去参加科举当了臣子,今日在床上的就不是皇后,而是朕了。”   众位妃嫔立刻起身齐齐下跪,齐声道不敢,楚文帝站起身看着下跪的诸位,道:“皇后伤了身子,已然不适合再管理六宫了,现今只有婥妃一人协力,难免吃力,便有昭贵嫔在旁辅佐吧。”他说着,和苏楚楚对视一笑。   但他复又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了低着头的顾蓁鸾,碰巧从这个角度能看得到她手腕上的蓝宝石佛珠反射出光彩来,他道:“璟婕妤也要在旁边帮衬,待到德妃生产完,便是你们四人掌管六宫的事物了,我希望你们四人齐心协力,不要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楚文帝这样说,是放弃了追究德妃和婥妃的责任,也就是放弃了皇后袁柔嘉,在权衡利弊之下,沈家和孙家更为重要,他架空了皇后,同时让婥妃和德妃的势力相互制衡,希望能争得后宫片刻的安宁,只是他这样做,会助长她们的气焰,所以他扶持了有势力的新人,希望能在日后有所作用。   他挥了挥手,示意诸位妃嫔起身,而他自己又坐回了座位,婢女已经换上了新的菜和坐垫,奏乐之声又响起了,又恢复了刚刚歌舞升平的表象,但顾蓁鸾吃着菜,面上却再也没了笑意,带着几分愁容。   温清恒碰了碰她的手,引得顾蓁鸾一愣,抬起头来看着温清恒,而温清恒紧盯着他,劝诫道:“你又要犯御花园的过错了吗?”   顾蓁鸾一愣,哼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道:“还是不了,只是今日我才知道,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他们想,就随他们去吧。”她说着,又倒了一杯,再喝了一杯,面上多了几分狠色,道,“我不会由她翻起风浪的。”   “他的心意非你能左右。”温清恒看着她,也没办法跟她共饮酒消愁,毕竟她还怀着孩子,而这个孩子,起码能保她们几个一时,她道,“但你的家族能。”这次,她二人都再也没说话了,席上依旧是窃窃私语声不绝。   大概是因为,今日她们才知道,皇后的无上尊荣只不过是一层一戳就破的表象,当母家的势力不够格,即便皇帝想要袒护你,也必须向家世更为重要的另一方低头,而皇后,就变成了讨对方欢心的牺牲品。   只可惜,皇帝选中的四个人,每个人都各怀鬼胎,不像皇后那般只为了皇帝,也不像她那样墨守陈规,这四个人,要不然是以自己为重,要不然是以家族为重,只要有一个人当上皇后,外戚专权一事便避无可避。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外戚专权注定是避无可避,除非……皇帝和那个一家独大的家族是同一姓氏,衣香鬓影,各个人却都有自己的谋算,注定每个人,都不能相信自己的枕边人。 ☆、淳熙殿谈   待到散了宴席,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顾蓁鸾担忧温清恒在路上会遭遇不测,先把银狐大氅给温清恒,让她穿起来御寒,让锦墨等人回去安排昭和阁的事宜,只留下锦衾和两个婢子,之后便撑着婢子带来的伞,和温清恒一起去了淳熙殿,殿内的气温不低,把人身上的寒气都驱散了,温清恒把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递给顾蓁鸾的婢子,笑道:“你这大氅可真是好,穿上去暖和了不少啊。”   顾蓁鸾笑着跟温清恒落座,因为是除夕,也就不拘着礼数了,各自叫自己的婢子去领赏钱,遣去偏殿聊聊天了,只各自留下一个婢子侍候,顾蓁鸾道:“当然了,这银狐大氅,是几年前哥哥跟着大伯去边关练胆的时候打的几只银毛狐狸,用它们的狐狸皮做的,自然不一般了,我那还有一件火貂皮的,改日送给你。”   “这我要是白白受了,可就成占你的便宜了。”温清恒笑了一声,喝了一口温水,目光触及了顾蓁鸾腕上的蓝宝石佛珠,又很快移开了视线,道,“那到时候我孩儿出生,便认你做干娘,也不要你的贺礼了。”   顾蓁鸾哼笑一声,仔细看了看温清恒的神色,却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赶忙摇了摇头,嗔道:“我可不要,说是送你的,就是送你的,贺礼是我给你孩子的,你可不能自顾自的不要,我还不至于穷到连贺礼都出不起了,这些大氅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要想要,我让我哥哥凯旋而归时给你带几件过来也不是不成。”   温清恒听这话扑哧了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打了她一下,道:“你可别难为你两个哥哥了,他们是去打仗的,你还要他们去帮你打动物做大衣,未免也太不把这次战争放在眼里了。”她说道打仗,不由得有几分愁容了,道,“你说,我们这次真的会赢吗?”   “会赢的,这个国家命不该绝。”顾蓁鸾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了几分严肃的神色来,但是转瞬即逝,她笑着对温清恒道,“你父亲是朝堂上的谋士,你哥哥也不简单,如果战事真的紧要,我觉得你的父亲或者兄长,还要上前线出谋划策呢,你对他们难道没信心吗?”   温清恒摇了摇头,面上愁容更深了,然后突然是想通了什么,笑道:“我倒宁愿没有这份殊荣,不过这也是命,既然你说我国不该亡,而我也觉得如此,更何况你可是两个哥哥都在战场上,居然还能说出让他们帮你打动物做衣裳的话来,我想大约你真的是胸有成竹吧。”   “自然如此咯,你我又何必担忧这些事情呢,只要这天下没有统一一日,我顾家就不会像袁家那般岌岌可危,依然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皇帝,也不敢动我。”她说着,面上带着几分狂妄了,这是因为她有着显赫的家世,笃定没有人胆敢懂她一分一毫,日后这份自信和家世,也给她带来了无上的尊荣,即便没有帝王之宠。   温清恒笑着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是满满的宠溺,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没发现,皇帝看苏楚楚的眼光不一样吗,而且他一开始是打算只让她一个人学习管理六宫的,看到你手上的蓝宝石佛珠,才回心转意的。”她说着,叹了一口气。   “我如何不知道,他未免表现的太过于显眼了吧,直接向我们后宫诸人说,他对苏楚楚更上心。”顾蓁鸾说到这里,面上也不由得有几分哀伤了,上一世的他心中最爱,在这一个世界便换了一个人,比她和楚文帝在一起的时间更早,初见时感情也更为浓烈,而且楚文帝对于苏楚楚也更加庇佑。   楚文帝没有大肆晋封苏楚楚,没有把她从一开始推到风口浪尖,就到现在,也有一个顾蓁鸾替她担了大部分人的敌视,而与此同时,顾蓁鸾并不得宠,而苏楚楚却风头正盛,楚文帝是在暗地里打压顾蓁鸾,同时又向后宫诸人提醒着,顾蓁鸾家世的雄厚,让得盛宠的苏楚楚都要避其锋芒。   “楚文帝,不愧是我们楚国的君主,若是没有这份城府谋略,也当不得皇帝了。”顾蓁鸾哼笑了一声,弄清了关系,脸上难得出现了满满的嘲弄和看不起,不知道是嘲笑谁的愚蠢和天真,“只是他用错了地方,朝堂上的外戚专权还如此的难以清理,他不去为此担忧,反而为一个女人如此大费心机。”   “这便是女子的能耐了,我是学不到,你也学不到,不过好啊,等到这位楚文帝反应过来,朝堂上的斗争也快决出赢家了。”温清恒笑着喝了一口茶,暖炉袅袅的升着烟,一旁侍候的锦衾与她的婢子观之不发一言,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她道,“就像今日的皇后和袁家,不需要皇帝动手,便就这么衰落了,其他家的势力,便就这么起来了。”   温清恒扯开了这个话题,抿了抿唇,说“下面就是婥妃和德妃二人的争斗了,我本来打算坐山观虎斗,谁知道你把我拽进了婥妃的阵营,不过若没有我们几个在她麾下,她也不太能跟德妃抗衡。”   顾蓁鸾点了点头,说到此处,她面上多了几分不解,随即就想开了,道:“按道理来说,婥妃应该比德妃更受人欢迎才是,但我估计是当初她游园会弃我于不顾这件事让别人寒心了,所以才没有多少人愿意帮助她,我看最后的赢家,会是德妃。”   “最后的赢家,却不一定能当上皇后,沈家已经大不如前了。”温清恒摇了摇头,抬眸跟顾蓁鸾对视着,忽然就一下子笑了起来,又说,“霍金玉和我的感情已经淡了许多了,她和褚蹁跹的关系却越来越好了,我看这关系,注定是好不起来了。”   顾蓁鸾听了这话,一时间也没有了办法,劝慰她说:“有的朋友总是要离开的,或许她会像苏楚楚那样回来,不过我看,你既然已经向她道歉了,她却还是不愿意跟你像以前那样亲近,我怕也是难了。”她说着,觉得自己有些话多了,抿了抿唇。   温清恒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多提霍金玉了,只是说道:“话是如此,只是到时候她要是有难,我怕是也要帮衬一下的。”顾蓁鸾了然的点了点头,也不愿意粉碎她心中和霍金玉最后的底线,她看着天色,道:“没想到守岁,我是在你这里过的,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怕是要回去了。”   她说着打算站起身来,却被温清恒拉住手,她低头对上了温清恒带着笑意的眸子,温清恒道:“既然天色都这么晚了,你再回去,我也不放心,毕竟下着雪呢,要是滑了一跤,我担心你又躺个十天半个月的,让苏楚楚占了便宜,今日就不要走了,留在我这吧。”   顾蓁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没有多加推辞,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也觉得你温德仪的床,也不会小到两个人都容不下的。”她笑着抬手点了点温清恒的额头,二人相视而笑。 ☆、大军出征   阖宫夜宴刚完,边疆传来消息,位于楚国北部的陈国与位于楚国南部的南国联合晋国和韩国等几个与楚国临淄的小国兵分四路大举进犯边境,他们似乎就是要楚文帝连个年都不好好过一般,专门挑在大年初二的时候大举进犯,吴国和再西方的越国同意危难时候出兵,但是也不能全仰仗他们。   楚文帝早就做下了准备,一挥手,封顾知云为镇国大将军镇守西北,封顾知和为骠骑大将军镇守北部,封苏楚楚之父苏难为西南王镇守西方,兼顾南方,沈穆清之兄沈廉风为楚南王镇守南方,楚国上下所有的兵力近乎倾巢出动。   主力部队是沈廉风的部队,顾知云和顾知和带去的兵不多,因为北方原本就有着上次大战时残余的未曾归京的大部分军队。   皇帝和这四位大将之前商量的是决定先解决南方,再平定北方,楚国本来就处于南方,按现在的话说,大概是春秋战国时期吴越两国加起来,在往外扩张一些的版图,下面又却还有更南的南国虎视眈眈。   但正因为只有一个南国,楚国军力在南国之上,这次它敢进犯边境,就是吃准了楚国腹背受敌,抽不出空,但估计不会想到楚国这次就打算趁这个机会吃了南国,壮大自己的版图。   至于陈国,兵力是楚国的两倍之多,之前数次挑衅边境未果,是靠着顾家兄弟的计谋牵制,但那也是兵力充足的情况下,现在计划是在南方动乱完毕后,所有兵力才会集结在北方。   这一战虽然可能打的艰苦,但是楚文帝问过不下五遍他们二人对于兵力的要求,他二人也都回复了许多遍他们觉得正好能够牵制住陈国军队的兵力,他们本来就是以守为主,所以这次他们二人一共只拿了楚国军队的三分之一。   之后楚文帝又钦点了几个朝中武力不俗的将军各自跟随这四人去往战地。因为此次战役艰难,楚文帝特赦宫中是这些将军亲属的人可以出宫一日与他们相见,待军队走后,还能再留在母家三日,为的就是让这几位大将安心。   于是顾蓁鸾,终于有了第二次见到自己兄长的机会。   略去那些一开始的繁琐礼数,顾蓁鸾和顾知以及顾知云坐在厅室内,他们屏退了大部分婢子,只留下贴身的婢子侍候,顾蓁鸾细细说了现在后宫的局势,引得顾知云频频蹙眉,他道:“这么一说,皇帝是喜欢上了苏难的女儿了?而她之前,还曾经害过你?”   “也称不上害,只是让昭和夫人没有和我在明面上起冲突罢了,现在想想,她或许是为我好。”顾蓁鸾摇了摇头,否定了二哥的话,她心底里还是向着苏楚楚的,毕竟她是她入宫之后第一个好友。   顾知和哼一声,看着顾蓁鸾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她,说道:“什么为你好不为你好,这个便不要多说了,皇帝既然喜欢上了那苏难的女儿,你也不必去巴巴的讨他欢心了,别人敢动你,你就别怕,大胆的跟她斗,我跟你二哥只要活着,这楚国只要还没有一统天下,就算你跟皇帝斗,也能护你周全。”   顾知云皱了皱眉,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用手肘捅了捅顾知和,道:“和皇帝闹还是掂量一下,但是和其他妃嫔就随你开心吧,像什么皇后,婥妃,这种文官或者无用武将家出身的,你不必怕她,而且我的妹妹这么好看机灵,就算我们在外面鞭长莫及,她也不太会留下把柄的。”他说的话,言语间还是向着顾蓁鸾,处处回护着她。   顾蓁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知如何,她突然就没有了离别时的伤感,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们二人在北方可要事事小心,特别是你,大哥,不能冲动行事,不论对面如何挑衅,都不能鲁莽行事,懂吗?”她的大哥当初就因此断了条胳膊。   顾知和愣了一愣,然后大笑起来,道:“你大哥虽然没你二哥机警,但这些东西还是懂的。”顾蓁鸾摇了摇头,紧盯着顾知和,板着脸道:“不行,你得答应我,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能信,都不能鲁莽,也不能怒气上头就什么也不顾了。”   顾知和无奈,顾知云在一旁又攒簇着他同意,他只好点了点头,道:“好好好,我同意,我答应。还是别说我了,你再聊聊,宫里还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和你二哥听听,出出主意,日后在边关回想起来也安心。”   顾蓁鸾点了点头,面上依旧带着的是与亲人相见的愉悦笑意,道:“那我便跟你们说说,我在宫中最好的友人吧,是枢密使的嫡出长女温清恒……”   一日后,皇帝带着众位妃嫔和大臣站在城门口,皇后还在病榻上,便没有来。先送的是去往北方的顾氏兄弟,因为他们得去边疆的城市排兵布阵,顾知和一身红色的盔甲,巨剑背在他的身后,他胯-下是一匹红鬃马,是当年顾知和亲自从陈国的驯马场掠过来的,从小养到大,性子随顾知和,高傲而性急。   顾知云虽然也是一身战甲,但比起顾知和要薄了许多,也轻了许多,是用双剑做武器,他一看就和顾知和横冲直撞不一样,而是靠灵敏取胜,胯-下的马也是一匹白马,身上有些黑色斑点,这也是顾蓁鸾的父亲亲自给顾知云挑选的。   顾蓁鸾的眸子和她二位大哥对视,虽然知道他们二人一定会凯旋归来,但她的鼻尖还是有几分酸涩,忍不住要哭出来,原来昨日在家她没有感觉,是因为他二人就在眼前,顾知云骑着马,看着他最疼爱的妹妹,他笑了起来,柔声安慰着她:“可莫哭了,母亲要是知道我和大哥惹你哭,回家肯定把我二人一顿骂。”   “那我和母亲就在京都等着你回来,把你狠狠骂一顿。”顾蓁鸾抿着唇扯出一抹跟哭差不多的笑,和之前在宫中的样子完全不符,倒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嗔,不知大小,但是也没有人去怪她,毕竟情到深处,自然难以抑制。   “放心吧,我二人一定凯旋而归。”顾知和粗声笑了起来,他目光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看了顾蓁鸾好几遍,似乎要把她记在心中,生怕自己回不来,随后他又转头看向皇帝,眉间都是笑意道,“我二人在塞外拼搏,陛下可要帮我照顾好我的妹妹,在家中总是娇生惯养的,我二人和母亲把她宠的没边,怕是可能会做些不合规矩的事情。”   顾蓁鸾一个没忍住,就生生的落下泪来,这一落泪就止不住了,她的兄长总是对她这么好,即便危险的是他,也总是想要把这付出得到的东西全给她,他昨日没有跟她说,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不跟皇帝在之前就说好,而是在这种时候说,就是想在众位妃嫔面前给她立威。   楚文帝点了点头,没有在意顾知和这一刻的大逆不道,而且他之前也有打算,顾蓁鸾在后宫位置越高,他的家族越好,他们在前线就能越安心,他道:“朕会的,待到你们凯旋归来,我便封她为妃,可执掌六宫,你们归来之后,我让你们入宫见她。”   这是一个承诺,但也并不是那么大的殊荣,这一场战争起码要四五年,到时候顾蓁鸾就算不凤飞,夫人昭仪也是绰绰有余了,但是皇帝这么说,就是许下了一定保顾蓁鸾的誓言,也说明了,就算顾蓁鸾犯多大的错误,都不会让她受委屈,而臣子入宫见后妃,是不符合规矩的,同时表现出皇帝的器重。   “君无戏言,得陛下此言,臣等定凯旋而归,时候不早了,那臣等,就先行一步了。”顾知云颔了颔首,他和顾知和调转马头,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的往北方行去,温清恒握住了顾蓁鸾的手,而顾蓁鸾回握住她,却没有停下哭泣。   楚文帝就一直看着军队浩浩荡荡的走远,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了顾蓁鸾一眼,带着妃嫔去了南门,之后又去了西门,同样给两个将军许下了承诺,这么一来,沈穆清,顾蓁鸾,苏楚楚,就是这宫中最不能得罪的三个人了,日后的皇后,便就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了。 ☆、筹谋已久   顾国公府内,老太太和顾夫人分别坐在顾蓁鸾的下座,屏退了大部分的婢子,关上了房门,三个人才开始说起话来,顾蓁鸾坐在上座,底下却是两个长辈,难免有些不自在,老太太先道:“贵嫔娘娘的事情,知云已经与老身说过了,皇帝喜欢上苏家的女儿苏楚楚,不是个好兆头。”   她称呼顾蓁鸾为贵嫔娘娘,却没有称皇帝为陛下,同时直呼苏楚楚的名讳,看得出来她并不对皇室心悦诚服,但是对顾蓁鸾的身份却十分满意,听了这话,顾蓁鸾脑袋里突然闪过些什么,但她没有抓住。   “如果不出意外,皇后会是那位苏楚楚,而这就说明了,我们三大国公府要衰弱了,现如今已经衰弱一家了,只剩我们顾家和沈家来抗衡苏家和孙家。”顾夫人接了老祖宗的话茬,紧盯着她的女儿,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往昔的柔和在这次谈话中烟消云散,“你不能在顾忌往昔跟苏楚楚的情谊了。”   顾老太太看着顾蓁鸾面上有些踌躇,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这么说了,温和道:“你要知道,你叫顾蓁鸾,顾蓁鸾,顾蓁鸾,顾在前,蓁鸾在后,先有家族的辉煌,才有你的辉煌,楚文帝并不是个聪明的君王,远没有上一任楚德帝来的足智多谋,所以他只会按照他父亲留下来的话照办。”   这话说的没有错,当初楚德帝想的是弄垮一家国公府,把局势变得四家对抗,楚文帝就顺着他父亲的心意弄垮了一家,如果她没猜错,到最后,只会有一家国公府,一家皇帝扶持的家族互相对抗,等到两败俱伤,一举拿下。   “蓁鸾明白,可……该怎么做?”顾蓁鸾想了想,但也没有想太久,家族在她心中本来就是至高无上的,谁都不想让自己家族百年辉煌毁在自己的手里,道,“难不成,要去谋害昭婕妤吗?”她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夫人看着她的女儿,觉得她的女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面上的表情渐渐柔和了起来,笑道:“你已经明白了,我的女儿。如果你当上皇后,我们便不会出此下策,可是既然是苏难的女儿要当上皇后,我们便不得不动。你不必跟苏楚楚作对,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除掉孙家的女儿。”   顾夫人面上带着笑意,说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顾蓁鸾手不禁一抖,差点把手上拿的茶盏抖落,有几滴茶水落在了她层层叠叠的华服上,她道:“这也是父亲的心意吗?若这么做,如果失败,便要留下千古骂名,就算成功,也不会有好名声的。”   “如果不这么做,照样会亡,而且,老身的意思是,这天下,还是褚家的。”顾老太太没有笑意,她的话一字一顿,字字玑珠,这个意思已经昭然若揭,根本不需要推敲细想就能想到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褚家的女人,也姓褚,但她同时也姓顾,待你登上王位,若有孩子,便改姓顾,若没有,便从你兄长处过继一个。”   老祖宗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但顾蓁鸾不免有些冷汗津津,她上一辈子完全没有这么惊险,而这一辈子从现在开始,注定她命悬一线,老祖宗的话在暗示她,顾家要谋反了,如果你不想参与,你就是顾家的罪人,可你要是参与了,就是褚家的罪人,家族和王朝,你究竟要向着哪一个,如果左右摇摆,你死无全尸。   顾蓁鸾深吸一口气,她沉下了心来,不断的回忆着当初老祖宗对她的教诲,重生的场面,家族给予她的支持,她妹妹的笑颜,两个哥哥对她的无尽宠爱,道:“的确,本宫名曰顾蓁鸾,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拒绝您。若本宫没有猜错,苏难会在这次战争中……死去?”   “这得问你哥哥了,不过这场战争,是一定会赢的,陈国撑不了多久了。”顾夫人对于这件事并不想多说,只是这句话就说明了顾家或许连在陈国都安插了眼线,隐忍不发只是找不到一个原因,而这场战争最后没有让陈国也俯首称臣,估计顾家也在里面出了力。   难怪北方如此凶险,顾氏兄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上战场了,而顾知和的断臂明明是在战场上,却能受到很好的治疗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在她和楚文帝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顾家的势力已经在暗自生长,也难怪她的养子会丝毫不顾忌养母对他的恩情铲除顾家,原来如此,而现如今,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了。   不知道皇帝到时候会不会后悔,爱上了苏楚楚,却对顾蓁鸾不屑一顾,顾蓁鸾想到这里,面上一时间神色莫辩,不知道是快意,还是恨意,顾夫人看到自己女儿的模样,不由得心疼地皱了皱眉,道:“你何必为他而伤心,你若不想让他死,到时候我们自有办法。”   老祖宗有些不赞同的看了顾夫人一眼,但对上顾蓁鸾的时候还是点了点头,沉稳道:“虽然风险有点大,但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当上了皇帝,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的?”她说着,抬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你在宫里,和温清恒霍金玉二人走的近我并不反对,这二人的亲属在朝堂上是我们一个派系的,走进些也还是可以的,但不要把谋划跟她们说,时候还未到,至于德妃娘娘,你想亲近就亲近,不想的话就算了,他们沈家成不了气候的。”顾夫人说着,言语间带着杀伐果断的狠辣气息,顾蓁鸾这才知道,一向对她十分好的顾夫人,原来也是个狠心人。   顾蓁鸾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顾娉婷,先点了点头应承了顾夫人的话,又道:“若这场战争打了五年还未完,那么便到了六年一度的大选了,我是不是该跟皇帝讨个好处……”她说着,却被老祖宗抬手打断了。   “不需要五年,三年就可以了,本来如果皇帝没有心上人或者喜欢上你,我们是打算装模作样的打上个五六年的,但现如今,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更何况,你的妹妹要是嫁到别人家去了,难免到时候会不会成为人质,还是顾国公府最为安全。”老祖宗这样给她分析着,也的确跟上一世顾蓁鸾经历的重合了起来。   顾蓁鸾有些发愣,入宫她没有猜错,很有可能逼宫就是在他的兄长入宫探望她的时候开始,一个人称病留在外面,一个人带着十几个易容成侍婢的侍卫捧着东西入宫,说是送给顾蓁鸾的礼物,到时候里应外和,把皇帝一举拿下。   既然苏难到时候不成威胁,那么兵权都会在顾氏兄弟,霍金玉的哥哥霍金源还有德妃的哥哥沈廉风四人手上,按照惯例,肯定是顾氏兄弟手上加起来的多,霍金源大抵也会站在他们这边,沈廉风还有皇帝的军队成不了气候,到时候改朝换代,岂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顾蓁鸾抿了抿唇,面上也浮现出坚定的神色,事已至此,已经毫无退路,为了她的家族,她至高无上顾家的荣耀和辉煌,往昔的情谊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一个人是抢走她所爱,背叛过她的友人,一个是这一世一直在利用猜忌她的皇帝,无所眷恋。   至于婥妃,她也并不是个好人,她和德妃总要在斗争之中死一个,那么顾蓁鸾只好选择倒戈相向了,顾老太太和顾夫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了笑意。 ☆、毕生的请求   顾蓁鸾从府上回来之后,并没有惶惶不可终日,而是时常去温清恒处聊天喝茶吃点心,也时常叫小厨房的人做些羹汤送去皇帝批阅奏折的地方,一来二去,皇帝也差不多懂了她的心思,不知是因为家世还是她的殷勤,愈发的宠爱她,势头直逼当初的温清恒,甚至更加得宠。   而德妃回宫之后不久,就在床上躺着准备生产,在正月十二产下了一个男婴,便是二皇子,皇帝把她提为四妃之首贵妃,虽然没有升级,但也算是一种褒奖。   贵妃生产之后远没有往昔得宠了,毕竟新人更加有活力,但她也不急不恼,反而时常送东西给顾蓁鸾,而顾蓁鸾懂了她的意思,也时常去拜访,二人谈论的时候,总有几次是屏退婢子的,只是皇帝并没有太在意,顾蓁鸾和婥妃渐渐淡了。   晋德四年三月廿八,温清恒产下一个男婴,是三皇子,皇上十分开心,晋封她为从三品婕妤,四月初三,安玉安婉仪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女婴,便是二皇女,皇帝把她给了安翡安美人养育,同时晋升安翡为安婉仪。   晋德四年五月十二日,皇后袁柔嘉忧思过度,抑郁而终,本来是要举行国丧的,但因为正在打仗,只能厚葬,加封袁家的官爵了,而从五月十二那日开始,苏楚楚便患病了,拒不侍寝,便让温清恒钻了空子,一下子便恢复到有孕前的宠爱了。   转眼间就又过去了两个多月,七月初七,顾蓁鸾处也传来了有孕的消息,皇帝大喜过望,封她为正三品昭仪,但是顾蓁鸾不能再侍寝了,褚蹁跹的宠爱一时间无人可与其匹敌,就算温清恒也要让她三分。   楚文帝无奈之下,力排众议封褚翩跹为从四品德仪,便开始宠爱秦宓和霍金玉了,但这二人始终不如温清恒和褚翩跹得宠,所以皇帝晋封这二人为嫔,表示安慰。   九月初一,苏楚楚来到了崇政宫闻天殿拜访顾蓁鸾,她穿着一身红色绣祥云的衣裳,三千青丝挽做一个堕马髻,斜插了几根金钗,面上的妆容让她看起来面色不错,她入殿给顾蓁鸾行礼,待到入座后,喘了口气,才道:“妾身今日来此,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顾蓁鸾面色一变,想到了谋反一事,看了苏楚楚一眼,心里却想着她母亲并未与她说起这事,而且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她才来说,不免有些疑惑,但还是屏退了诸位侍婢,叫两个信任的婢子把门关上,在门外候着,这大厅里只剩下了锦墨锦衾和苏楚楚的贴身侍婢,顾蓁鸾道:“你说吧,是什么要事,让一直称病的昭贵嫔不辞辛劳的来我这。”   苏楚楚面上有些紧张,她很显然还在犹豫,喘了几口气,这时候顾蓁鸾才发现她的身体并不怎么好,全然不似往日的强健,顾蓁鸾正想说几句关心话,却被苏楚楚打断了:“若妾身说,您可愿意帮妾身?这件事情绝不损害您的利益,而妾身将会欠您一个人情,将来什么事情,妾身都能为您做。”   顾蓁鸾一愣,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难道她已经知道了顾家要谋反了吗?来求她不要把皇帝杀了?给他们机会双宿双飞吗?顾蓁鸾心里一时间百般滋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苏家是如何知道的呢?由不得她细想了,她道:“你且说,若我能做到,我就答应你。”   苏楚楚面上终于出现了笑意,眸子里一下迸发出希望的光来,她看着顾蓁鸾,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下了决定一般,道:“妾身有孕了,四个多月了,这本是件好事,我便假装称病想瞒几个月,待到过了前期再宣布,只是……”她顿了顿,又有些犹疑了。   顾蓁鸾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即一条线索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道:“难不成你怀的是胞胎?”苏楚楚点了点头,顾蓁鸾不由得惊讶的吸了一口气,她算是懂了苏楚楚的意思了。   苏楚楚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发髻,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二月份的时候,我的婢子潮落为我把脉的时候发现,脉相似乎显示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她说四个月的时候能辨别男女,我便又压了下来,前些天,她为我把脉,之后说是两个男孩。”   “双生帝王家,一子去而一子还,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想让我帮你养一个孩子。”顾蓁鸾点了点头,这的确不会损伤她的利益,只是实施起来未免太困难了,道:“这有两个问题,一是你我二人孕期相差两个月,如何能在同一日生产呢,二是既然是胞胎,那大多都是长得相似的,日后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苏楚楚似乎料定了顾蓁鸾会说这话,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指了指她旁边的潮落,道:“这第一,潮落有独门秘方,能让孕妇早产或者晚产,虽然会有些损伤身子,但是绝对不会有问题,当然,这药,我用便可了,实在是不能让你帮我忙了,还要求吃这些东西。”   “那你看起来身体不好,面色差到要用浓妆掩盖,也是因此吗?你想骗我说这没什么大碍,我可不信。”顾蓁鸾抿了抿唇,开始审视苏楚楚,她不敢相信一个人能为她的孩子做到这种地步,她当初养楚安帝,就从来没有愿意为他伤害自己的时候,她有些不忍心,道“你还是少些用量吧,我和你平摊,我早些生产,你晚些。”   苏楚楚抬眸,恰好对上顾蓁鸾带着笑意的视线,她面上闪过不知道多少种神色,终究归于感动,指了指另一个婢子云落,缓缓道:“好,那第二个,便要靠我的婢子云落了,她精通医术,擅长易容,婴儿长得快,大概要每个月易容一次,等到七岁之后,便是一年一次。”   顾蓁鸾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犹豫了,七年?可三年之后便要叛乱了,苏楚楚是否活,还没人敢确定,苏楚楚看着她的表情,抿了抿唇,低垂了一下眸子,随后道:“若您不愿意她一直来回奔走在我二人之间,那么我便把她赠予你,我这还有一个会易容的,您且不必担心。”   顾蓁鸾其实想问她,为何不把她的孩子易容,而要把送到自己这里来的孩子易容,但是她犹豫了,说不定她是想借此来安慰一下自己呢,虽然现在是顾蓁鸾有恩于他,但是她也不想再过多的刁难她了,她道:“那好吧,但是你得跟这云落说好,在我这里,地位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亏待她,但却不是大宫女了。”   苏楚楚看了云落一眼,云落授意,走上前行跪拜大礼,道:“奴婢不敢,奴婢只要入了闻天殿,便是您的人,不敢再生出二心来。”顾蓁鸾满意的点了点头,云落便站起身来走到了顾蓁鸾的身边,顾蓁鸾有些犹豫,道:“我正月的时候回家,我的家人对我说了几句话,其实……”   “您莫要对我说。”苏楚楚打断了顾蓁鸾的话,面上带了几分了然而放松的笑意,她道,“我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了,但它没有人证实,就是没有成真,我并不想知道,省得终日惶惶。”   “你……”顾蓁鸾面上非常惊讶,还有些害怕,既然苏楚楚都看出来了,那么皇帝看不出来吗?难道她顾家注定要完吗,苏楚楚抬手又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她面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意,道,“您莫要惊慌,我拿性命担保,宫中除了我以外,不会再有人知道了,我会尽我所能帮您的,为了还给你这份情谊。”   顾蓁鸾面上有些诧异,他实在是不明白,既然她知道了谋反一事,为什么不去告诉自己的家族或者皇帝,让他们把顾家连根拔起,这样她自己必定会荣宠万千,当上皇后也指日可待了,她道:“家族和楚文帝,在你心中比不上一个人情吗?”   “一个母亲看得最重的是自己的孩子。”苏楚楚笑着摇了摇头,驳回了顾蓁鸾的话,面带笑意的看着顾蓁鸾,面上是包容和柔和,顾蓁鸾第一次觉得怀孕能改变一个人,但是她同样怀着孕,却体会不到如此感受,大约是当初的楚安帝,彻底的粉碎了她对于子嗣的期待。   苏楚楚看了看顾蓁鸾一时间有些阴郁的神色,面不改色道,“而且我与您是不一样的人,您把家族放在第一位,因为家族给了您无双荣耀,而我不迷恋于权利名声,家族自然不这么重要了,更何况,我叫苏楚楚,有两个楚,只有一个苏,楚国的大义应该在最前面,而从一个臣民的角度来说,无论是您的两个兄长,或者是您,都要比楚文帝聪明一些。”   “我能让你安然无恙,就算你们家负隅顽抗到最后一刻也是如此。”顾蓁鸾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苏楚楚是在表忠心,希望她能够留下她的性命,她们是在给她施压,说着再还人情,其实是希望顾蓁鸾再给她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比起顾家满门抄斩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如果你能让皇帝忘记一切,并且叫你的婢子易容的话,我能让他走。”   苏楚楚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向顾蓁鸾盈盈一拜,道:“那妾身在此谢过了,这是妾身第一次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我想也是最后一次。”她说着,和顾蓁鸾再次相望,转身便走了,顾蓁鸾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心底里作何感受,当初巧笑嫣兮的少女,如今也如此工于心计了。   这群人都在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城府和能力,而似乎只有顾蓁鸾一个人在原地,执念于上一辈子的辉煌和成就,固执的认为再活一辈子的她,远胜于这些只经历过一生的人,然而其实事实并不如此。   九月初二,苏楚楚宣布怀孕三个月,皇帝大喜,晋封其为从三品婕妤。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死了,之前埋下的伏笔我来不及一一揭开,但我在收网,最多五万字,最少三万字,这篇文就结束了。   贵妃沈穆清,婥妃孙静嘉,璟昭仪顾蓁鸾,昭婕妤苏楚楚,和婕妤温清恒,褚婕妤褚蹁跹,安婉仪安翡翠,煊嫔霍金玉,逸嫔秦宓,才人林安黎,就这么多人了。   后期人会越来越少。 ☆、他人的关怀   苏楚楚走后几日,潮落送来了几包药,说是能够早些生育,对孩子没有什么影响,如果顾蓁鸾害怕的话,可以不吃或者少吃,顾蓁鸾按照潮落给她的用量减半之后服用,十月份的时候,潮落来请脉时,诊断顾蓁鸾肚子里是女胎,这下苏楚楚和顾蓁鸾才算真正的放下心来。   但是这又让顾蓁鸾愁眉不展了,她没有把握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能得到个孩子,还确保是男胎,她从来不信生子灵药之类,如果她此生只能有一个女儿,那很有可能继承她王位的就是苏楚楚的儿子,她无法忍受顾家打下的天下,最后坐上王位的没有顾家的血脉。   顾蓁鸾这又陷入了焦躁忧愁之中了,她让锦墨在出宫的那天捎给顾家几句口信,让顾家找几个有几分才情的女子参加女子选举,她们过选后在出几分力扶持一番,不需要把他们的地位提升得太高,只要她们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就可以了。   只要在朝堂上有话语权,那么就可以启奏楚文帝,要求提高女子地位和要求更加重视女子选举的结果,就算楚文帝没有答应,那么之后顾蓁鸾上位,便有机会准奏她们的建议,顾蓁鸾对于自己的寿命还是很有信心的,二三十年足以改变朝民的看法了,这样一来,顾蓁鸾的女儿继承王位也不是不行。   顾蓁鸾这样想着,才放下心来,虽然她一开始怀疑苏楚楚是不是真的想让她的儿子当王,但是就算是,顾蓁鸾也不会让她得逞,只是顾蓁鸾不想用如此恶毒的想法,去猜测苏楚楚罢了。   至于温清恒,虽然也时常跟顾蓁鸾聊天,但顾蓁鸾没有跟温清恒说,因为她觉得,温清恒不像她一样能够做到对皇帝无情无义,至于霍金玉,看样子便知道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毕竟她前几天跟顾蓁鸾在宫道上相遇时,还是剑拔弩张冷嘲热讽的,不足为惧了。   就算霍金玉知道,凭着她不愿意过多迎合楚文帝的样子,也能够猜测的出来,她对皇帝并不上心,还比不过从小到大的温清恒和现在交好的褚翩跹来的重视,可怜皇帝,有这么多后妃,却只有苏楚楚一个人算是为他着想的。   泰昌宫缉熙殿,秦宓在昭和夫人处与她聊天,她们二人的关系十分好,已经并不局限于上下级,相互利用的感情了,这就导致秦宓已经到了可以搬出泰昌宫的等级,但却没有搬出去,依旧在贵妃处。   “有时候本宫真不明白,明明母家在朝堂上互相勾结,好的跟什么似的,偏偏小辈在宫中斗得你死我活,甚至有一位还单方面的针对另一位。”贵妃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上,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袍子,样式跟凤袍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上面绣的不是凤凰而是鸾鸟罢了,她现在位同贵妃,也是这六宫之主了。   秦宓坐在她身边,替贵妃捏着手臂,她低垂着头听贵妃说话,待到她说完好一会儿,秦宓才道:“那大概是因为家族之间的交好是出于利益,而宫中的交恶是处于本□□,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存着为家族奉献一切的品格的。”   “你说的好啊,而本宫本来也是不想总是跟家族站在一起的,只是这几日本宫发现,原来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向着家族的,而有些事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但是本宫似乎总是搞错它们两个的性质。”德妃面上带着慵懒的笑意,享受着秦宓不轻不重的服务。   秦宓笑了笑,微微抬头,只能看见德妃的侧脸,有些逆着光,她看不太真切,她道:“这会是娘娘最后一次判断了,日后我想,便没有这么难判断的事情了,更何况,您比那一位不分青红皂白就敌视顾蓁鸾的,要好太多了。”她说着,忽然觉着不该说出顾蓁鸾的名字来,有些懊悔的蹙了蹙眉。   “算了算了,你说了就说了吧,反正这件事情,皇帝已经无法力挽狂澜了,说来也令人感慨,当初我嫁给楚文帝的时候,他是楚德帝的子嗣中最聪慧的一个,现如今事情如此剑拔弩张,他却还没有发现。”贵妃面上出了几分怀念,当然也不缺少几分对于枕边人即将死去的哀伤不舍。   秦宓开始给贵妃捶腿了,她的力气依旧不轻不重,看不出疲累的样子,道:“大概是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吧,但如果楚文帝发现了,我们又该如何呢?还是让他一直不知道的好”她的言语是如此的冷漠,是从未把楚文帝放在心上过。   “你啊……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你太在乎皇帝,我也不会对你全盘托出这件事了。”贵妃面带笑意,低头看着秦宓,她素手微抬撑着自己的下巴,又道,“楚文帝这一生,活得可真是失败啊,对了,你买通的尚食局的那个医女给你的药方,还是对你的身体有所损伤的。”   “您……”秦宓有些惊诧,整个人愣在了那里,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慢慢的抬起头,对上了贵妃含着笑意而不带恶意的眼神,才道,“您都知道了?妾身,妾身……”   贵妃呵了一声,抬手摸了摸秦宓的额头,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你不想为他生孩子,我并不阻拦你,毕竟若是换做我,让我自己给一个我不喜欢,也不喜欢我,还即将要死的人生孩子,我也是不愿意的。”贵妃看着秦宓,眸子里是无尽的温柔。   贵妃抬手,让一旁的侍婢呈上一份药方,她懒懒的倚靠着贵妃椅,一如往常的傲慢,道:“你总是如此,无论多么相信我,多么想要倚仗我,会危及到我的事情总是不让我知道,认为我有可能会拒绝的事情也总是不告诉我。”   “您错想了,妾身并没有。”秦宓想收回手,面上的表情全部收敛了起来,但贵妃却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她听见正上方有个声音不急不缓的徐徐说道,“难道你当初自作主张去和苏楚楚结盟,诱使她对顾蓁鸾倒戈相向,也让我的计划失败这件事,也是我的错觉吗?”   德妃没有再用本宫自称了,而是用我来自称,言语里带着几分逼问的架势,睥睨着秦宓,高高在上道:“你可不要忘了,你现在也只是嫔位罢了,而本宫可是贵妃,在宫中摸爬滚打的时间可比你多得多。”   她看着秦宓面上出现了几分惶恐,又有些不忍心了,握紧了秦宓的手,凑近道,“你我应该同舟共济,我并不是要责怪你,只是生气与你总是不把事实真相告诉我,难道你认为你一个人能扛得住全部吗?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跟你说,难道你都不愿意对我多说几句真话吗?”   秦宓心中有几分愧疚,毕竟她是十分怜惜贵妃沈穆清的,沈穆清身上有的傲然是秦宓一辈子都无法学会的,所以她费劲一切不想让她受伤,所幸这次天意也向着她,婥妃已经不能再对贵妃有威胁了,皇帝也没有发现,无论如何,她要保贵妃周全。   就算皇帝发现了……就算玉石俱焚,她也要让贵妃安全出宫,她跟苏楚楚关系好,所以由苏楚楚打点了几个奴才,能保证可以安全的运出一个人,秦宓感到德妃炙热的视线,不想让她失望,道:“好,日后有什么事情,妾身一定对您全盘托出。”   只是原谅她还要再瞒她一次,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如果皇帝没有发现,而顾家沈家霍家三家联手的叛乱成功,那么这件事情会隐没于她和苏楚楚的心中,如果皇帝发现了,或者叛乱失败了,那么沈穆清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有机会像今日这般质问她了。   若问为什么秦宓这么处处为沈穆清着想,她身上有秦宓毕生所想的气质是一,但最重要的是沈穆清真心对她,不嫌弃她的出身,也不嫌弃她这么久了还是嫔位,而顾蓁鸾已经位列九嫔,同批进宫许多人都到了婕妤和贵嫔的等级,沈穆清却把她秦宓看得最重,把什么事情都对她说。   沈穆清面上带了笑意,松开了秦宓的手,她笑着和秦宓对视,一时间,她褪去了身上的全部傲慢和锋芒,多了几分疲惫道:“本宫在宫中,往昔有婥妃跟我斗得天翻地覆,也算是快活,但自从新秀入宫,就连婥妃的脑子也大不如前了,不再懂我,而顾蓁鸾等人现在与我是一派,往昔与我交手也是无疾而终,实在无趣。”   沈穆清靠着贵妃椅,盯着秦宓,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深宫寂寥,唯有你最懂我,如果我们家成功,我一定护你周全,如果我们家失败,你就从来都不知道意图叛乱这件事,我什么事情也没对你说,到时候,如果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会叫你去向皇帝告密,起码能让你得到不小的荣宠和一世的平安。”   这也是她早就谋划好的事情,两个人都在不停的为对方着想,只是一个人想在心里,一个人早早地跟她全部说出而已。 ☆、艰难的生产   晋德五年的除夕,不像晋德四年的一样波澜壮阔,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平淡的不像是皇室的家宴,但这么平淡和朴素,也让宫中不少怀着鬼胎的妃嫔静下心来,这次除夕没有大举晋封,皇帝或许在等着军队大胜而归的时候大封六宫,而边疆战事的确捷报频频,胜利在望。   晋德五年二月初一戌时,顾蓁鸾挺着肚子躺在贵妃塌上拨弄着手上的佛珠,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苏楚楚的婢子之一潮起拿着一个餐盒,快步跑进来,跪下道:“昭仪娘娘,昭仪娘娘,我们家娘娘熬不住了,要生了。”   顾蓁鸾神色一变,仔细算算,苏楚楚都快怀了十个月了,就算再怎么抑制,也压不住了,而顾蓁鸾才怀了八个月,人都说宁生七不生八,这八月大抵是要凶险一些,但是顾蓁鸾也没法子了,总不能让苏楚楚再挨着吧,她支起身子看着那婢子,道:“既然如此,你肯定带了些什么东西来吧?”   “这是潮落调制的,您只要饮下,就能催产,虽说时间可能要比贵嫔晚一些,但总归是掐着点的。”潮起跪着把餐盒里的一碗药拿了出来,得亏她跑的时候也算稳,没洒掉多少,锦墨上前接过,递给了顾蓁鸾。   顾蓁鸾盯着那碗药,深知若是吃了,这肯定是对她孩子有害的,甚至对她自己都有害,但是若在这种时候反水,未免太不人道了些,顾蓁鸾叹了一口气,不再犹豫,把这碗药一饮而尽,把碗递给婢子,道:“回去吧,照顾你的主子去吧。”   顾蓁鸾站起身,由着婢子搀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便腹痛难忍,开始叫了起来,而锦墨锦衾早就叫了几个太医医女,虽然昭贵嫔也恰好生产,但总不会把全部太医都叫过去的,更何况是双生子,所以叫的太医要么是顾家的人,要么是苏家的人,叫的也不多。   两边同时生产,苏楚楚那边因为月份太大了,生的时候有些难,但好歹胎位正的,但是顾蓁鸾是强行催产,自然要痛苦的多,胎儿虽然是早产儿,但之前顾蓁鸾早就料到了,或许胎儿会早产,也没有忘记多吃些,胎儿的营养还是足够的,只是胎位有些不正,这生产要难得多。   苏楚楚生产完,已经是二月初二的寅时右了,她让医女洗干净皇子的身体,指着一个皇子让潮起抱起来,虚弱的道:“去。”她也没有多说,虽然这个产房里面的所有人都确定是她们家的线人,但她还是害怕隔墙有耳,潮起抱起皇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褚翩跹正好走在宫道上,只带着两个贴身侍婢,是想去找霍金玉的,路上却恰好看见了潮起慌慌张张的抱着什么,潮起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鬼一样,想立刻转身就跑,但她之前走得太快,已经来不及转身了,她低着头,抱紧了怀中的东西,慌慌张张的想跑走。   褚翩跹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而且她也认识这个婢子,是苏楚楚的贴身婢子,更加不能够阻挡了,所以没有叫身边的婢子拦下她,只是余光一瞥,看见那婢子怀中抱的赫然是个婴儿。   褚翩跹脸色一变,愣了好一会儿,才对旁边的两个婢子道:“你们刚刚什么也没有看见,知道不知道?要是敢泄露出一个字,我要你们全家都陪葬。”她转身紧盯着两个婢子,那两个婢子低头称是,褚翩跹哼笑一声,道,“最好也别想让长公主知道,顾家和苏家,可不是长公主能惹得起的。”   她这句话一说,就摆明了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婴儿的来头了,由此来警示这两个婢子不要瞎说,她心里却在想着,什么时候用这件事情去敲苏楚楚和顾蓁鸾一笔,但不要太过分的好。   崇政宫闻天殿内,顾蓁鸾在榻上尖叫着,胎儿出了一半,她用力着,听见医女在旁边说道:“这可是难产……就算这一胎生下来,也估计再也不能生养了。”“唉,胎位不正,通常都只能活一个,有的时候,一个都活不了。”   顾蓁鸾眼前发黑,但是想到上一辈子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养子如此的不知道报恩,而现如今她面前的是康庄大道,说不定能触碰到她上一辈子也没碰到的无上荣耀,便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来,一个用力,便把胎儿一下子挤了出去。   “是个女孩子。”医女抱起婴儿,声音有些可惜,一旁有人掀开帘子,递了个婴儿进来,又有一个医女接过,道,“这该怎么传出去呢,是生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龙凤胎?”“这……”   顾蓁鸾强撑着睁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那医女过来,顾蓁鸾道:“对后宫,说是龙凤胎,对顾府,说是女儿,告诉她们,我的子嗣,也只会是这个女儿。”她这句话就说明了,就算是日后顾蓁鸾当上皇帝,立太子也只会立这个女儿,让顾家放弃过继给她儿子的心思。   医女点了点头,把洗干净的两个孩子抱到了顾蓁鸾的身边,对这顾蓁鸾柔声道:“娘娘您看看吧,是您的孩子。”说完,她便离开了,在旁边帮忙的云落洗干净手,看了看不哭不闹的皇子和皇女,道:“这便是五皇子和三皇女了,等到十日后,我再给皇子易容。”   顾蓁鸾点了点头,抬手握住了云落的手臂,道:“我是不能生了吗?”云落点了点头,顾蓁鸾抿了抿唇,深吸了几口气,她现在非常累也非常痛苦,但她必须说,“不许传出去,别让皇帝知道,告诉苏楚楚,她欠我两个人情,到时候我会向她要的。”   云落看着顾蓁鸾汗津津的脸,点了点头,顾蓁鸾放开了她的手臂,像是完成了心愿一样沉沉睡去,再也不想管这些事情了,而苏楚楚还在那边强撑着听潮起的回报,苏楚楚喘着气,恨铁不成钢的道:“所以褚翩跹知道了?”   “是的,但她并没有阻挡奴婢。”潮起跪在地上,低垂着额头,面上一片惶恐,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苏楚楚怎样的怒火。   “我不能杀褚翩跹,不然霍金玉一定要我死,而顾蓁鸾已经不能生了,我欠他两个人情,更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就是三个人情,我无论如何也还不清的。”苏楚楚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抵挡着疲惫思索着,道,“潮落,准备礼物送去褚翩跹那里,至于潮起,你自己去领罚吧。”   两个婢子诺了一声,只剩下苏楚楚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身边的皇子开始啼哭了起来,苏楚楚撇过头看着他,面上终于带了几分欣慰的笑意,道:“我的儿……我的子嗣……好好享受皇宫里的荣华富贵吧,你如此不幸,不像你的兄弟一生无忧。”   过了几日后,顾家人从宫外捎了信回来,大意大约是这样的:‘我们已找好了你所说的有能耐的女子,今年便会参加科举,其中有一位女子身手不凡,叫做冯知梦,我们并不想让她直接参与朝堂斗争,你最好能想一下,给她安排个好地方。   至于苏楚楚的孩子,你若想留就留,但只要你登基,必须让大部分人知道,他并非是你的子嗣,我们不希望顾家打下的天下,最终被外家人鸠占鹊巢,你想留孩子,最好遵循杀母留子的原则。’ ☆、大哥的质问   晋德五年十月,苏难在南方战场上对于形势判断错误,又莽撞出兵,中了对方的计谋,节节败退,死于乱军之中,越国调转军队支援南方战场,导致北方战场情势危急,北部边关城市已然不保,楚文帝勃然大怒,苏家地位因此一落千丈,苏楚楚却没有因此受到半点挫折。   晋德五年腊月,顾知云以三座城池的代价与赶来支援的越国部队联手,前后夹击陈国十万军队,其中三万人被杀,七万人投降,但因陈国君主抵死不愿投降,仍然派残余十万兵攻击北方,主将一箭中伤顾知云,顾知云摔落下马,被副将所救,识破副将冯知梦原来是女儿身。   顾知云对冯知梦一见钟情,在战场上娶妻,顾知和愤怒于帝国军队的暗箭中伤,一怒之下坑杀七万俘虏,带五万精兵对抗十万陈国军队,获胜,坑杀陈国全部俘虏,楚国子民称其为战神,而其余国家的人民却称其为魔头。   晋德六年三月十五,顾知和带兵攻进陈宫,陈国君王投降,此场战役圆满结束,沈家和顾家成了这场战役最大的功臣,楚文帝命令他们带着军队班师回朝,而皇帝依照之前的诺言,封顾蓁鸾为璟妃,念及苏难已死,为了安抚将士,封苏楚楚为昭妃,但现在这二人,已经不在意等级的高低了。   晋德六年四月初二卯时,顾知和已经快马加鞭带着先遣部队回宫接受封赏,因为顾知云有伤,所以跟在部队后面,而沈南风之前在西南方部署上拖了一点时间,所以还需要半天再回来,楚文帝非常满意此次战争的结果,封赏顾知和,命他进宫探望顾蓁鸾。   顾知和踏入闻天殿,这个时候众多婢子为了避讳外男,早早的都退出去了,也只剩下锦墨,锦衾二人在旁侍候,至于云落也被打发到小皇子小皇女处照看她们了。   顾蓁鸾放下了手中的《战国策》,倒扣在桌子上,正好她看到了《长平之役》,思绪一晃,就想到了当年她坐着给楚文帝讲故事的那一幕了,但转瞬间她就略过了这个念头,道:“两年了,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之间怕是隔了从盘古开天辟地到长平之战的那段时间吧。”   顾知和显然对于顾蓁鸾那么文绉绉的话有些适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坐到顾蓁鸾的旁边,道:“你是嫌弃我太狠了吗?我的三妹,也开始觉得我狠了吗?你表现的是这样,可我觉得,我的三妹,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古灵精怪,那么冷漠无情。”   顾蓁鸾的手动了动,却突然被顾知和一把抓住,攥的她生疼,但顾蓁鸾面不改的对上顾知和的眸子,顾知和也不惧,一下子凑近,道:“我的妹妹可真是心狠啊,我闲暇的时候在战场上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你对你讨厌的人是这么的冷酷。”   顾蓁鸾抬手推了推顾知和,本来她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的,也做好了推不开的打算,没想到顾知和被她轻轻一推就推开了,但顾蓁鸾敛去了面上的惊诧,却被顾知和一下子攥住了下巴,她不慌不忙道:“你心中的心思,作为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很清楚,血浓于水。”   “我却不清楚你!你入宫之前弄死了蔡氏和杜氏,我本来还有疑惑呢,这两个人这么得宠,怎么着也不该这么轻易的死了,原来是你利用了母亲和奶奶对你的怜惜和教导之意。”顾知和看着顾蓁鸾下巴上的红印,突然就不忍心了,松开了手,不在攥住她的手和下巴。   顾蓁鸾揉了揉手腕,不否认也不认同顾知和的话,抿唇轻笑道:“顾泽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杜氏的毒,终究还到了她女儿身上。”她的面容仍然波澜不惊,但只要有人看她,便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接升到脑袋,她的眸子十分幽深,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了,最叫人觉得可怕的,是她面上运筹帷幄的神情。   顾知和看了她一眼,虽然这时候顾蓁鸾的摊牌在顾知和的意料之中,之前进宫时顾知云也跟他分析过了,但他看着这个疼爱的妹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怜惜,他是不怕的,道:“冯知梦是你派过去的,她武艺并不高,却能做个副将,而且一年多都没被我发现,之前的人,不是她吧?”   “我最近才发现,不止是我顾家在陈国有奸细,沈家也在越国存了细作,只是不像我们顾家一样,到了细作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顾蓁鸾抿了抿唇,笑着看向顾知和,拿起扣在桌上的书,一把合上,不愿再看,道,“我已经二十二了,你们两兄弟,一个二十九,一个二十七,为何不娶妻?”   “我……”顾知和一时间被问住了,随即他脑子一转,又惊又怒,带着惊诧的目光看着顾蓁鸾,顾蓁鸾笑道:“我之前说了,你心中的心思,我怎么能不知道?我知道顾知云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跟我说过,最喜欢桀骜不驯比较冲动,但又有实力,一点就通的女孩子。”   顾蓁鸾抿唇,嘴角勾起不浅不深的笑意,她现如今的气势如此的足,已然不像是之前跟苏楚楚作对落下风的那个人,她道:“这不就是大哥你吗?于是我就懂了,我让冯知梦去救二哥,二哥醒来后看到我给他写的字条一定会同意,更何况她的性格如此像你,就算你二人关系再怎么密切,二哥也会以大局为重。”   “所以这都是因为你的一念之差?根本没有什么要紧事?”顾知和渐渐握紧了拳头,盯着这个他已经不太认识的妹妹,他正想说什么却被顾蓁鸾挥手打断,顾蓁鸾道:“不,是有的。”   “你难道压根没想过,等到这次战争结束,母亲一定会让你尽快结婚吗?与其娶一个会阻碍你二人的,还不如娶一个细作,她不为你付出,你不欠她什么,她是越国人,现在为她改了身份,成了楚国人,日后我们攻下越国,他还要感谢我们为她脱去亡国奴的身份,何乐而不为?”   顾蓁鸾这样说着,面带微笑的看着顾知和,她看起来十分温柔而循循善诱,但其实她的内心深处充满了试探和警惕,顾知和道:“你的意思是,知云娶冯知梦不过是掩护我二人的关系,母亲知道了知云娶了妻子,顾家有后了,便不会对我逼得太紧了……原来是我想错了,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顾知和的神色骤然放松了下来,看顾蓁鸾的目光也恢复了往日的溺爱,若是顾知云在此,一定会惊叹于他妹妹的计谋高深并且狠狠地斥责顾知和的犯蠢,但可惜他并不在,顾知和道:“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你变得如此狠辣了,不过在这皇帝的后宫里,聪明点也是好的,等你当上皇帝,更要心狠了。”   “但是再怎么心狠,我也不会对我的血脉下手的。”顾蓁鸾微笑道,这句话就是向顾知和表忠心了,也是在安慰顾知和不要太紧张,顾知和听了这话,果不其然的笑了起来,站起身来牵起顾蓁鸾的手,又把她拉了起来,道,“好,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你大哥的神勇!”   顾蓁鸾一愣,才发现外面已经有慌乱的呼救声了,只是之前关着门,而崇政宫又离太极宫比较远,才听不太清楚,现在推开门一看,中宫一片杀声震天,明明是白日,却有种身在地狱的感觉,有人在中宫放出了滚滚浓烟,但却没有看见火,大概这是一种信号吧。   宫女们四处跑着,锦墨和锦衾跟在顾蓁鸾的身后,顾家的十几个暗卫在他们出门的时候就悄然无息的降落在他们身后,顾蓁鸾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温清恒呢?你带上她了吗?”   “我哪里敢忘记,我要是把她丢下了,你到时候不得杀了我了?进宫时知云也提醒过我,所以我一进宫,就让人把她带出去了。”顾知和低头看了顾蓁鸾一眼,嫌顾蓁鸾走的太慢,怕是赶不到中宫就打完了,就一下子把她横抱起来,开始拔足狂奔,身后的暗卫也抱起锦墨锦衾,朝中宫奔去。   顾蓁鸾低着头躺在她大哥的怀里,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兄长给予她的安全感,还有如此触手可及的无上荣光,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天啊,既然你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那我请求你,不要这么快的让我的梦破碎,我好想站的比当初更高一些,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到,比起无尚的荣光还有家族的支撑,容易被迷惑的爱情和那一触即破的友谊,根本算不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顾知和是一个容易冲动容易黑化的人,所以顾蓁鸾这么做是在稳定他,不用担心顾知云会戳破,因为他是一个很顾大局的人,也很照顾女主。 ☆、逼宫的那日   霍金玉和褚蹁跹正在宫中聊天,身后有个婢子抱着一个用布包起来的长物,突然听见外头有杀声,霍金玉微微一愣,随即面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道:“原来就是今日,没想到顾家也参与了这件事,我还想借此机会杀了顾蓁鸾的,现在……哼,算她好运。”   她面上有几分恼意,不过转念便消失了,毕竟顾家也参与了这场战斗,凭着顾氏兄弟二人身上的兵权和顾家的暗卫,肯定能保温清恒周全,也不必她两头跑了,她拉起了好像还在状况外的褚蹁跹,道:“与我走。”身后的婢子解开了长布,那里面赫然就是一把宝剑。   说罢,她一只手握着褚蹁跹,一只手接过了那把宝剑,刀鞘则让婢子拿着,她刚出大殿,迎面而来的就是楚文帝的暗卫,霍金玉知道这是来清理她的,毕竟有人逼宫,守卫王都的霍家肯定参与其中,皇帝首当其冲,肯定要杀霍金玉。   霍金玉松开了褚蹁跹的手,挽了一个剑花,面上扬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意,背对着褚蹁跹道:“也好,让你看看我的剑可不是花架子。”她说完一个蹬腿,便冲入了暗卫之中,抬手落刀,招招致命,她身后的婢子也分别从衣袖,腰部等地方拿出武器参与战斗。   褚蹁跹握了握袖子,里面赫然能看出藏了什么东西,她从中抽出一把没有柄的很小的刀,双眸紧紧盯着霍金玉,她有些犹豫,喃喃道:“我褚家的荣光,败在了你们的手上……”   此时,有一个暗卫绕到了霍金玉身后,想给予她致命一击,褚蹁跹双瞳一缩,拿着刀片的右手一挥,正巧割断了那个暗卫的喉管,又一下子飞出割断了霍金玉的发丝,直插-进霍金玉对手的额头,霍金玉一个回头,对上了褚蹁跹尚带惶恐的眼神,笑道:“原来你也不是光会跳舞的花架子。”   “是啊,而且你的剑舞比起我的舞姿,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褚蹁跹收敛了面上的惊惶失措,抬眸笑道,右手又拿了两刀片,一挥手,分别击中了想要攻击霍金玉的暗卫,她笑道,“你安心打吧,我在你背后帮你的忙。”   霍金玉冲她一笑,果然就转过身去挥舞那把长剑收割性命了,褚蹁跹紧盯着霍金玉的脖颈,尽管霍金玉的本事在女儿中不算低了,但是在她眼里还是差了一大截,褚蹁跹最擅长的不是舞蹈,而是暗器,从小学习刺杀,所以身体才会那么轻盈,如果杀了霍金玉,或者劫持她,是否能为长公主一口喘气的机会呢?   在褚蹁跹犹豫的时候,霍金玉等人已经解决掉了那群暗卫,只是脸上被溅到了血迹,但从头到尾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霍金玉的褚蹁跹清楚的知道她没有受伤,一下也没有,所有想要伤害她的暗卫都被她一挥手解决。   霍金玉看着褚蹁跹,伸出了手,朝褚蹁跹笑道:“走吧?我们去和哥哥汇合,到那个时候你就真正安全了,我也不再提心吊胆了。”褚蹁跹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她叹了口气,握上了霍金玉的手,算了吧,褚家的荣光,凭她一人之力是挽不回来的,就随历史的潮流而去吧。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霍金玉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终于换上了欣喜的笑意,转头跟褚蹁跹说起了她们之后的宏图。   顾知和抱着顾蓁鸾,很快就到了中宫,中途遇到了在清洗宫闱,杀死逃窜和隐藏暗卫的军队,士兵本来看见这么多人来,还十分紧张,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一看清楚顾知和的脸便放下了防备,规规矩矩的让路了。   楚文帝带着近卫在苦苦抵抗,但他四面八方已经都被军队围了起来,带头的是所谓有伤在身的顾知云和因事拖延的顾南风,顾知云身后跟着的是一身戎装的冯知梦,冯知梦的眼角微微上挑,皮肤较黑,棱角有些分明,看起来有些男儿气,所以女扮男装也并非十分突兀。   霍昭的军队则守在各个道口,顾知和进来的那个地方正好是霍昭站在那里远观战局的地方,霍昭见到了顾知和,二人相视一笑,顾知和将顾蓁鸾放下,顾蓁鸾环顾四周,发现了被沈南风的军队重重包围住的贵妃和秦宓,两个人似乎早就来了,看到顾蓁鸾来了,朝她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霍金玉和褚蹁跹也赶了过来,霍昭立刻招手让军队围住了这二人,顺带也保护了顾蓁鸾,而顾知和在和霍昭打完招呼之后便快步走上去,站在了顾知云身边,对楚文帝道:“你可投降吗?”   “呵,朕自以为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倒戈相向反咬朕一口?”楚文帝的侍卫已经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不过是困兽之斗,维持着他最后的尊贵了,顾蓁鸾这个时候拨开了保护她的士兵,一步步走到了顾知云的身边,冷眼望着楚文帝。   楚文帝看着顾蓁鸾哼笑了一声,满脸都是不出所料,顾蓁鸾这时候一点也不心疼,毕竟她早就料到了,她说:“你扶持苏家的意思,我们都知道,你何苦在这里做最后的辩护,维护你那本来就已经破了的虚假面孔?”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 二者皆不毒, 最毒妇人心。古人这话从未说错,就算你是顾家嫡女,可你嫁给一个亡国之君,难道不想想你的将来吗?”楚文帝看着她,面上多了几分怜悯和可惜,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您总是这么喜欢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是天子,认为自己无双的聪明。”顾蓁鸾看着楚文帝,突然一下子大笑起来,笑够了,她才歇下来,慢慢的说道,“或许是因为您从小就生活在兄弟斗争之中,从未体会过什么是亲眷吧,而我的兄长愿意为我,将皇位拱手相让。”   楚文帝脸色一下子灰白下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顾蓁鸾,又看了看顾知和以及顾知云,面上都是惊讶,他现在才开始审视顾蓁鸾,但是顾蓁鸾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冷眼看着楚文帝,面无表情道:   “您或许以为我十分愚蠢吧,被婥妃出卖,被苏楚楚背叛,只能作为一个砝码供你来牵制顾家,但是我告诉你吧,林安黎的孩子是我害的,皇后流产我也有功劳,甚至她死,我也知道原因,我早就把皇宫的路摸清了,你现在还在奇怪,为什么太极殿的暗道被封住了吧?可怜啊。”   顾蓁鸾越说就越激动,她突然体会到了这种报复的快感,看着曾经背叛她而不自知的楚文帝如此的懊恼和憎恨,她突然笑了,转身指了一个顾家暗卫,道:“送他上路吧。”她转头,目光突然对上了不知道何时来的苏楚楚,她脸色一变,因为她同时也看到了被挟持的温清恒。   “你答应过我,放过皇帝的。”苏楚楚紧盯着顾蓁鸾,抿了抿唇,手上的刀紧紧贴着温清恒的脖子,却没有伤她一分一毫,道,“你怎能言而无信?”   “我从未真正说过为了你而放过皇帝,我已经给你一个人情了,还不够嘛?拿着个换苏难的命也绰绰有余,你何苦自讨苦吃?”顾蓁鸾看着苏楚楚,面上带笑,不慌不忙,似乎苏楚楚手上的人质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温清恒。   苏楚楚咬了咬嘴唇,看着就在暗卫刀下的楚文帝,眼中眷恋又不舍,道:“你若敢杀皇帝,我便敢杀了她。”顾蓁鸾笑了笑,看着苏楚楚,笑道:“那你动手吧。”   苏楚楚一愣,而就是这一愣,有一个暗器直直刺入了她拿着刀的右手,一瞬间她的手鲜血直流,拿着刀的手一松,而下一刻,又一把暗器刺入了她的手腕,还有一把暗器直直的从她身后飞来,插入了她的后脖。   站在远处的褚蹁跹还保持着原来发暗器的姿势,但苏楚楚双目已经失去了交点,手上的刀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温清恒站在那里,看着染上苏楚楚血的右肩膀,面上也没有太惊慌失措,正想对顾蓁鸾展颜一笑,却一下子落入了一个带着香气的怀抱。   顾蓁鸾抱住了温清恒,看着她道:“你没事吧?”温清恒笑着摇了摇头,而站在远处的霍金玉有几分恼火,但手腕却被褚蹁跹握住了,她转头看向褚蹁跹,一下子落入了一潭温柔的春水中。   楚文帝看着身死的苏楚楚,心痛的无法呼吸,看着和霍金玉握手的褚蹁跹,愤恨道:“褚蹁跹,你可是褚家的……”但是顾家的暗卫没有等他说完便动了刀子,一下子刺入了他的心脏,而顾知云还嫌不够,拔起腰间的宝剑,在他的脖颈割了一把,楚文帝的的确确的死了。   顾蓁鸾看了一眼褚蹁跹,发现她也正带着笑意的看着她,不由得有些疑惑,然后褚蹁跹便在顾蓁鸾的目光里动了,她首先跪了下来,同时也拉着不情不愿的霍金玉,她高声道:“恳请璟妃娘娘登基为皇,带我楚国走向兴盛!”   顾蓁鸾忽然笑了起来,而她身边的众位士兵,将领,包括沈南风,她的两个兄长,贵妃,所有人都朝她跪了下来,高声道:“恳请璟妃娘娘登基为皇。”顾蓁鸾深吸了一口气,她第一次触碰到了这么高的无上荣光,她笑道:   “众卿家免礼,朕即日登基为皇,势必一统中原。”她笑得肆意飞扬,难以想象她看似如此温和的人也会有如此轻狂的时候,荣耀让她挥去了一切矜持,现如今也没有人能够再束缚她的飞扬了。 ☆、本文的完结   晋德六年三月十五,顾国公府联合沈国公府以及武将世家霍家联手推翻褚家政权,拥有最多兵权的顾家成为最后胜者,获得了推举他家子嗣称帝的权利,然而顾知云和顾知和二兄弟却推辞了皇位,着手让给顾家嫡长女顾蓁鸾,前朝的璟妃。   楚国第一个女帝就此诞生,沈家和霍家并无异议,朝中大臣见证了这三家的雷厉风行,并无人敢说不是,参与支持此次行动的除了这三大家,还有秦家和温家都获得了不少的赏赐,一时间朝中尽是顾蓁鸾手下的人。   先帝遗留下来的妃嫔,除了顾蓁鸾,沈穆清,秦宓,温清恒,霍金玉,褚蹁跹以外,赐三尺白绫,厚葬于皇陵,其子嗣皆赐毒酒,同母妃一同厚葬,孙家,袁家和苏家不日倒台,未赐死的皇子更名,与母家同姓,入族谱。   前朝先帝兄弟姐妹,吃穿用度皆如同往日,但被收缴全部兵权,不许养武丁,顾知云顾知和二人一为摄政王,二为参政王,仍掌大部分兵权,顾夫人册封为皇太后,顾老太太则为太皇太后,其父封为议政王。   晋德六年四月八日,顾蓁鸾登基,改国号为盛,改年号为弘治,史称盛景帝,前朝三皇女,也就是顾蓁鸾的独女更名为顾逢,其子名讳不变,史料未曾记载,只知一生安好无忧,素日与苏楚楚之子四皇子最为要好。   盛景帝大办女子科举,秦宓,沈穆清,霍金玉,褚蹁跹参加科举,秦宓为文试榜眼,沈穆清为文试第四名,为二甲,褚蹁跹为武试状元,霍金玉为武试探花,盛景帝以高官厚爵为赏,皆封三品以上官职。   温清恒谢绝了盛景帝留在京都的邀请,离开了京都,带着子嗣温思鸾去往了黄山隐居,盛景帝每逢四月都会消失半月,便就是去看温清恒了,不过这却是弘治元年八月的事情了。   弘治元年七月,太极宫,身着玄色龙袍,内衬金丝滚边玄色衣裳的顾蓁鸾和身着银丝滚边绣鸾鸟浅蓝色衣裳的温清恒坐在棋盘前对弈,黑白两方看不出胜负,不分上下,顾蓁鸾抿唇,抬手落一黑子,吃三白子,笑道:“如今我也身为帝王了。”   她抬手撩了撩宽大的玄色衣袖,上面绣的金龙熠熠生辉,她龙袍主要的颜色并非楚文帝所喜爱的金色,而是玄色,她说天玄地黄,宇宙洪荒,楚文帝是地,那她便是天,永远压在他身上,叫他不能翻身。   “帝王之家,最为心狠手辣,无数人为了争权夺利拼得头破血流,你的两个哥哥却不愿坐拥三千佳丽,把王位拱手让给你。”温清恒落了一子,这次却没有吃顾蓁鸾的子,她笑道,“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的人是永远达不到超凡脱俗的地步的。”   “并非每个人都如你一般的。”顾蓁鸾摇了摇头,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不由得皱了皱眉,思索来去,最终落下一子,她又道,“总有人不爱长生爱江山,不爱得道爱权财,而我恰好爱权罢了。”   温清恒看顾蓁鸾落子,抬手在落一白子,捻起了好几颗黑子,笑道:“你太急了,无论是下棋,还是做事情,不是雷厉风行就能解决一切事情的,做人尚且如此,身为帝王就更要精打细算了,尽管不需要一步步算计,但还是要顾全大局。”   顾蓁鸾仔细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不由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不下了不下了,这局要翻盘未免太难了些,我果然在这方面造诣不高。”顾蓁鸾说完这句话,开始一粒粒捻起黑子放进棋盒中,颇有些赌气的意思在里头。   温清恒笑着看她,也顺着她一粒粒捻白子放进棋盒中,她每一抬手,那浅蓝色的衣袖就在顾蓁鸾面前上下浮动,扰的她有些心烦意乱,温清恒道:“你若下象棋,我怕是赢不过你,但说围棋,也没几个人能赢得过我,你应该平心静气一些,不要忘记了你入宫的时候受的教训。”   “帝王权术最能扰人心智,我现在想要着手培养我的女儿,但她毕竟太小了,若是实在不适合当帝王,我想让你的孩子……”顾蓁鸾抬手握住了温清恒的手腕,抬眸看向温清恒,面带笑意,一身玄色的衣裳衬的她的肤色愈发的白皙,金线的滚边衬的她有些尊贵和盛气凌人,不容置喙和否定。   温清恒看着顾蓁鸾,微微愣了愣神,然后摇了摇头,抬起左手握住了顾蓁鸾的手,把自己被握住的那只右手抽了出来,顾蓁鸾反握住温清恒的左手,疑惑的看着她,道:“你不愿意?这是无上的荣光啊……”   “如果是我的孩子上位,那么要不然成为家天下的局势,要么就是温家变得盛气凌人,逐渐的让顾家沈家不满,最终落得褚家的结局,而且我们家世代文臣,现在的天下,势必要武将世家坐镇。”温清恒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顾蓁鸾,虽然温和,但却容不得半点拒绝。   温清恒抬手摸了摸顾蓁鸾的脸颊,面上带了笑意,抿了抿唇,紧紧盯着顾蓁鸾的眼镜,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记在心里,道:“何况,我不希望你打下的天下归于他人手中,即便那个人是我的儿子,我从你的眼睛,能看见你的命运,如果下一任帝王不是你的亲生孩子,那么顾家大厦将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顾蓁鸾浑身一颤,她说的不就是上一辈子楚安帝的事情吗?难不成她现如今当上了皇帝,也改变不了这个命运吗?温清恒抚摸着她的脸颊,道:“你只有让你唯一的女儿当帝王,才会改变这个命数,而且之后的每一代帝王,都必须是实打实的你的血脉,否则……不得善终。”   温清恒说的玄乎其玄,顾蓁鸾也不由得胆颤了一下,顾蓁鸾对上了温清恒的眸子,仔细一看,她的瞳孔居然有一点点金色衬在里面,顾蓁鸾道:“我知道了……看来苏楚楚,是存着心思要顾家亡啊……”   “她想让你活,却又记恨于杀死她父亲的顾家兄弟,她以为你起码会承认这个皇子是你的,之后就会迫于他人的意见而立他为太子,万万没想到,你却早就告诉了你兄长,现如今五皇子这并非你孩子的事情,普天之下怕是都晓得了。”温清恒抿唇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头上的银步摇:   “她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得天神的庇佑,而你,也得天神的庇佑。但你是天之骄子,人之龙凤,她无法与你比肩。”   “好了,我不能享受你给前朝妃嫔的好待遇了,我不能嫁人,也不能养面首。”温清恒站起身来,低着头看着有些愣神的顾蓁鸾,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面上终于染上了从心发出的,释然的笑意。   “你的命运……”顾蓁鸾愣了一愣,看着温清恒,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温清恒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一下子凑近顾蓁鸾,两个人鼻尖都快碰到了,她笑着说道:“我的命运,青灯古佛,长伴一生,我不愿,但也不能再在这么繁华的地方呆着了,有空,来黄山找我吧。”她说着,一挥衣袖,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顾蓁鸾看着她飘扬起来的浅蓝色的衣袖,上面的银丝滚边突然发出阵阵的光辉,顾蓁鸾想要抬手抓住,却抓了个空。她就坐在那里,看着温清恒一步步走远。她放在棋盘上的手一个没注意,将棋盒打落在地,黑子散了一地。   弘治元年八月,温清恒出京,顾蓁鸾独自一人,身着便衣在京都西门相送,温清恒至此一生未再踏入京都一步。   弘治二年三月,顾蓁鸾下旨挑选适龄男子入京,共有二十八位男子进入紫禁城,顾蓁鸾挑选了三位男子入宫侍候,其他人赏百两黄金,遣送回家,这三位的姓名并无记载,只知道其中一位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   弘治八年正月,越国投降,归顺楚国,剩下北方的荣国与楚国相互抗衡。   弘治十五年九月,盛景帝立其女顾逢为太女,为下一任继承人,顾逢戎装上阵,亲自参与与荣国的对战,霍金玉,褚蹁跹等人也在此次战役中崭露头角。   弘治二十一年六月,顾逢凯旋而归,除去顾逢之外,顾知云之子顾超然,霍金玉之子霍南安二人也崭露头角,盛景帝大肆封赏,大赦天下。   弘治三十三年,五十五岁的盛景帝退位,三十四岁的顾逢登基,改国号为泰安,尊称盛景帝为太上皇,立其十四岁的女儿顾涵为皇太女,其二十岁的儿子顾乐天为皇太子,二人争夺皇位不休,顾逢放言,谁争斗胜利,谁为下一任皇帝。   泰安十六年,七十一岁高龄的顾蓁鸾驾崩,国丧三年,临死时立下遗诏,确定顾涵为楚国唯一的继承人。   泰安二十年,五十四岁的顾逢驾崩。顾涵登基,此时天下,男女平等,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也可以豢养面首,武将文官男女只差虽然还存在,但在先前两位帝王的努力之下,差距已经缩短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有温清恒,褚蹁跹,顾氏兄弟其中一人的番外 ☆、温清恒番外   古寺里的红烛摇曳着明亮的光芒,佛像低垂着头悲悯的望着下跪的女子,灰色的衣裙铺在地砖上,下跪的女子双手十指相扣,口中喃喃,最后她停止了祈愿,朝着佛像叩了三个头:“信女温清恒,愿祝褚敏文洪福齐天,享尽荣华。”   她抬起头,烛火照亮了她的面颊,那是一个面上已经有了细细皱纹的女子,三千青丝全部挽起来,几根银钗固定,从青丝中可以清晰的看见几缕雪白的发,她已经容颜不再,只是眸子里还残存着当年的温和,和这么多年来平添的睿智。   可是佛祖并未体谅她,不久之后缠绵病榻的楚文帝便撒手人寰,让顾蓁鸾的子嗣登基为王,常伴于青灯古佛的温清恒也不由得披麻戴孝,一身素衣,霍金玉曾来看过她,即便霍金玉也如她一般年华不在,却还喜欢穿一身红装。   “你可过得好吗?”霍金玉看起来比温清恒要年轻许多,尽管她们年纪一般大,可是温清恒所想的所看透的,远比无忧而无虑的霍金玉要多上太多了。   温清恒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摆好了的残局,霍金玉来时她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正巧下到了难分难舍的地步,她看了一眼霍金玉,道:“来一局吗?”   “不了。”霍金玉摇了摇头,忽然笑了起来,眼角突然挤出许多细纹来,道,“你知道我不会下的。”   温清恒笑着看她:“我知道啊,顾蓁鸾过的还好吗?”她说完,执起一子落在棋盘上,低垂着眼眉。   “很好,只是我看她的养子,却不是她想的那样懦弱的人。”霍金玉看着棋盘,虽然不懂,却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局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在外可能不知道,宫里的太妃只有我,秦宓和孙静嘉了。”   顾蓁鸾当上皇后之后,以铁腕手段毒死了害得她流产的德妃沈穆清,清楚了她全部的势力,沈家不日倒台,三大国公府,已然换了新的血液,为孙家,苏家,顾家三大家。   温清恒抿了抿唇,笑道:“她总是这样的,狠辣而得意自满,但先帝就是喜欢这种人,外表温和,心底却狠辣,聪明而又自负,机关算尽却错漏百出,一个十足的矛盾,因为先帝就是这样的人。”   霍金玉脸色一变,她仔细看着温清恒,有些试探的道:“你……还没放下吗?”她一说完这句话就知道不对了,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温清恒。   “我何尝能忘记?我的孩子没有了,难道她以为我不知道是她做的吗?天道好轮回,她的孩子没有了,是她欠我的债,她不能生育了,是德妃欠她债,果真是善恶终有报,不枉我吃斋念佛十余载。”   “若她与我问心无愧,我当年如何的意气风发,我在时,可有她顾蓁鸾片刻的得宠?若她问心无愧,我早就随着先帝的脚步走了,她看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就是因为她问心有愧,才能容忍我苟且偷生。”   温清恒说到此处,面上便是愤愤然,险些打翻了棋盒,被她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抬眸盯着霍金玉道:“算了,你来见我本就是不符合礼制的了,再听这些话,只是徒增你对她的恶感,她毕竟是太后,你就当没听过吧。”   霍金玉翕动了一番嘴唇,看着她面前已经不复往日宽容大度,温和有礼,而是即便装作淡然,穿着一身道袍仍然隐藏不了心中憎恨的温清恒,叹了口气,道:“那我先走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捻了一子随手落在棋盘上,抬起脚便走了出去,温清恒瞥了一眼,是一子死棋。   五年后,太后涉巫蛊罪,霍乱后宫,楚文帝赐其自尽,瑞安六年,顾国公府以意图谋反罪名株连九族,有关系者接连下狱,牵连三大国公府,同年,顾国公府联合集中兵权,逼宫推翻楚安帝政权,拥戴太妃孙静嘉之子为帝。   其母孙静嘉被顾国公府胁迫,饮毒酒自尽,霍金玉死于宫变,秦宓不日病逝。至此先帝妃嫔,无一善终,温清恒穿着一身玄色衣服,身上毫无装饰,跪在佛祖面前,弯着腰,一直未曾抬头。   “善恶终有报,有得必有失,原是集结天下奇女子的后宫,每个人却依旧沦落成历史中平淡的寥寥几句,一笔带过,不知她们机关算尽,做何感想。”温清恒跪着,面上却是无尽的嘲讽,并不虔诚。   “你可想再来一次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问她,掺杂在从寺庙前门官兵的喧嚣中,是如此的威严而慈悲,温和而睿智,多么令人艳羡,“带着你的记忆?”   温清恒直起了身子,却仍然跪着,她道:“不必有记忆了,我希望我能早些看透,不要再后悔终生了。”她说着站起来,转身朝前门走去,推开了想拦住她,保护她的侍婢,一步步朝满面杀气的官兵走去。   “那你想去哪里呢?”“我想去人才辈出的地方,我想见到这世上最有灵气而睿智的人。”   领头的将领看到她,推开了拦住他道路的尼姑。   “众生皆苦,你能为此受苦吗?”“没有什么会比我这一世更苦的了。”   将领耀武扬威的举起了手上的圣旨,另一只手抽开了腰间的佩剑。   “我请求上天,我不想触及最高的荣光,我希望我的家族能够安稳,而我起码半生安稳,得以善终。”   将领的剑刺进了她的胸口,她最后看了一眼天空,耳边似乎有人说了一句:“你不要后悔……”叹息而怜悯。   温清恒睁开了眼睛,外面正是夜晚,星光璀璨,她推开了窗户,家里没有几盏灯亮着了,只剩下巡夜的婢女侍卫,看见这边有动静急匆匆的赶来,看见是她,又行了个礼急匆匆的走了。   温清恒看着天上的星空,面上不由得露出笑意来,有一颗星星动了一动,接着她的视线就被一阵亮光阻挡,她眨了一眨眼,发现并没有什么不适,抿了抿唇,关上了窗,继续睡了。   这件事情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之后几年,温清恒虽然时常想起这件事,但却没有发现生活有什么不同,家人曾经差人问她要不要入宫,她没有应,而是参加了顾国公府举办的一场宴会。   那一天晚上,她看见了笑颜如花的顾蓁鸾,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她都没有抓住,唯一抓住的一条思绪是——要么杀了她,要么追随她。   顾蓁鸾很快就转移了视线,瞥到别处去了,但温清恒却下定了决心要入宫。   那一个念头改变了她之后的全部命数,也改变了顾蓁鸾的大半命数,每当大事要来,她总会从和别人的对视当中了解到接下来的发展,她也时常做梦,梦见青灯古佛和万里河山,看着顾蓁鸾的时候内心总是会升起无边的恨意,但又有无尽的爱意。   那并非关乎情爱,而是对一个真正友人的,不同于爱情和普通友谊的关系,她看着顾蓁鸾一身玄色龙袍加身,尽管她说出了那么诚恳的话,但她还是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狡兔死,走狗烹。   她最终选择了相信指引了她前方道路多年的冥冥指引,跟随着指引隐居山林,在空闲的时候游遍天下,而没有相信这么多年与她共患难的顾蓁鸾,其中原因,大概是因为她心中总有那一抹恨意吧。   待到她五十五岁的时候,终于窥破了天机,那日她的身体已然留不住她,这个俗世再在不能牵挂住她,她飞往了更高的地方。   有一日,她突然听见一个执念很深的祈祷,她定睛一看,是一身玄色衣服,毫无装饰的老人,她在对自己一生和她仇敌友人的一生做最后的总结,官兵在寺庙外大吵大嚷。   她突然从生出几分怜意,问她:“你可想再来一次吗?” ☆、褚蹁跹番外   楚德帝尚且在位的时候,安建长公主的生母柳氏,即便生了一个公主,仍然只有嫔位,而她自从生下长公主之后,鲜少再得到楚德帝的宠爱,一般两三个月才会有一两次侍寝的机会,不过就凭借这几次侍寝的机会,她仍然怀上了个孩子。   一开始柳嫔对于这个孩子非常珍惜,认为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能够使她重获盛宠,只是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吉利了,五月初五的辰时,《论衡》中这样说:“讳举正月、五月子;以正月、五月子杀父与母,不得举也。”,更何况生于辰时,也有一句古语‘辰时杀父未杀母。’   柳嫔费尽了一切心思,买通了太医医女出演了一场难产的戏码,终于在五月初六的丑时,才真正公布了她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件事情瞒过了后宫的许多人,只是这当然逃不过楚德帝的眼线。   楚德帝怜惜安建公主,更何况之前也曾经有宠爱柳嫔的时光,加上他也并不非常相信这些玄乎其玄的讲究,在五月初七看望了襁褓中的幼女之后,做下了保护这个女婴的决定,把她送到了宫外一个大臣的府上养着,做一个养女。   柳嫔实在接受不了骨肉分离的事情,就此一蹶不振,但为了安德公主,她还是拖着满怀郁气的身体苟延残喘的活了下去,直到楚文帝登基,安建长公主把那个遗落在外的女子揽进了长公主府。   因为这个女子身体十分轻盈,之前也在抚养她的大臣家学习了不少武艺,安建长公主就叫她蹁跹,之后便让她一边学习武艺,一边学习舞蹈,顺便给她灌输褚家的荣光是多么的重要,还告诉她一些后宫中的勾心斗角以及如何巧妙化解这些事情。   只是安建长公主并没有从柳嫔口中得知这个女子是她的嫡亲妹妹,而柳嫔知道了安建公主的心思,但为了长公主府在宫中的势力,她做下了决定,对这个女子十分好,蹁跹对柳嫔感恩戴德,自然也为了长公主更加努力的练习。   蹁跹的暗器天赋非常高,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因为蹁跹的力气不大,所以只能用一些轻巧的暗器,况且她入宫之后,通常意义上的暗器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宫闱,用这种轻薄的刀片最为适宜,也易于制作,藏于袖子里也不太容易被发现。   蹁跹的暗器手段偏于快,准头也不低,到后期属于百发百中,鲜少有失,在女子之中十分厉害,男子之中更是难找出几个人与她匹敌了,长公主送她入宫,一是如果她得宠,能够增加长公主府的势力,二是如果有人有二心,可以借此机会斩草除根,扼杀于摇篮之中。   在晋德三年四月的游园会上,安建长公主打算送蹁跹入宫的那日,柳嫔终于抵不过自己内心的愧疚,写了一封信偷偷给了蹁跹,让她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看完,看完之后记得撕得粉碎,用茶水浸湿。   蹁跹的确看了,上面讲述了柳嫔当年的生产,假装难产,放出话来小公主早夭,实则送到了大臣家中养大,如果她想要走,可以立刻和身边的婢子换身份,送她进宫的侍卫当中她也已经打点好了,是走是留,只是一个念头罢了。   最后蹁跹还是毅然决然的入宫了,柳嫔最后的那封信并没有让她的信念动摇,她也舍不得破坏长姐谋划了这么久的计划和打算,于是在游园会上那天的晚上,她在太极宫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舞衣,踮起脚尖跳起了一支倾城的舞蹈。   兜兜转转,她终于获得她原来的姓氏,虽然不是身为公主而是妃嫔,但她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姓褚了,这是无上的尊荣,这是她本来应得的殊荣。   入宫之后,她以为她的信念从未动摇过,只是万万没想到,霍金玉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她,霍金玉肆意张扬,并且同样十分信任她,只是她的信任并没有任何的利用,霍金玉没有要利用她的意思,不利用她的得宠,不攀附她的身份。   比起安建长公主,她的信任更加的珍贵,何况她活的如此的肆意和骄傲,褚蹁跹实在是羡慕她的性格,而且霍金玉愿意为褚蹁跹和温清恒顾蓁鸾闹翻,尽管这两个人身后的家族都不是善茬,但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心,跟她一个舞女出身结交。   既然霍金玉付出了她的信任,那么褚蹁跹便回报以她她能给的一切,在逼宫的那日,她的眼睛无数次的锁定住霍金玉的脖颈,手也抬起过不知道多少次,甚至也发出过几个暗器,但这几个暗器,要么被跟随而来的暗器打偏,要么一开始就没有瞄准,刺入了另一个人的命门。   她也曾把视线投到过顾蓁鸾的身上,但是秦宓总是时不时的回头望她,站在顾蓁鸾的身后,挡住了她暗器行进的路线,尽管她有的是方法绕过秦宓杀死顾蓁鸾,但褚家注定大势已去,同时为了霍金玉的信任,为了长公主府之后能够依旧繁荣,她没有这么做。   褚家的荣光,第一次在她的眼里如此的不重要。之后她入朝当了一个武将,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已然失去了当初一舞倾城的那份柔和,但是霍金玉总是看着她笑,夸她愈发美貌了,说她最喜欢如她一般的女子,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最喜欢。   有一次她在战场上的军营外碰到了游历至此的温清恒,温清恒看了她一眼,眼中已然没有当初那种浓浓的戒备了,而是体贴的关怀和笑意,她朝她打过招呼之后,就去找了霍金玉,他们在营帐里谈了很久,一直谈到夕阳西下。   那一场战役,是霍金玉和褚蹁跹打的最轻松的一场,没过多久他们二人就班师回朝了,朝顾蓁鸾诉说了温清恒帮忙的这件事,这个时候龙椅上穿着玄色龙袍的女帝面上就会露出怀念和关切。   不过这些事情她无意去深究,这位女帝已经做得很好了,狠辣而不失温和,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之类的招数屡试不爽,对于功臣的犒劳从不手软,正应如此,霍金玉和褚蹁跹分别回府的时候,好几马车的礼物已经到了。   有一日霍金玉来找褚蹁跹吃酒,她坐在椅子上,突发奇想的想看褚蹁跹跳舞,已经快三十岁的褚蹁跹实在被她磨得不耐烦了,终于答应跳给他看,她那天穿的一身铁锈色的舞衣,在亭子中跳了起来。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跳过舞了,只记得一些主要的动作了,身体也不再那么轻盈,但是霍金玉是那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像她依旧是那个一舞倾国的褚蹁跹,她闭上了眼睛,抛水袖,收手,旋转,按照记忆中那日她跳舞的动作跳着。   终于,她找到了那份感觉,面上带起了笑意,亭子里是一身红衣面带笑意的女子,同样一身红装面带笑意喝酒的看客,亭子外是开得正盛的杏花。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记得当初霍金玉入宫的时候吵得第一场架,一鸣惊人,让整个宫闱都知道了她的火爆脾气,和林安黎的全部冲突,都因为折一枝杏花而起。   不过现如今想那些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林安黎早就伴随着三尺白绫葬入皇陵了,去看她那从未出生过的孩子,而霍金玉和褚蹁跹还在这个鼎盛的国家耀眼的活着,褚蹁跹虽然已经不是楚国第一美人了,却还是京都许多男子的梦中女神,尽管年近三十,还是先帝妃嫔,说媒的人竟然也不少。   这当然也基于当今女帝颁发的法令,先帝妃嫔都可以再度嫁人,出嫁的仪仗参照皇后嫁进宫的仪仗,嫁人之后也可以养面首,更何况这些先帝妃嫔大多都是能文能武,前程似锦的人,容貌也十分出挑,大多男子都存着娶她们的心思。   只是这些人到头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嫁人,除了顾蓁鸾养了几个男宠之外,大多人都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男人,最为桀骜的沈穆清倒是和顾知和有一段风流韵事,不过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也许还有一些事情是现在的人不知道的,但是这些风流韵事,只需要留在那个时代就可以了,后人是不需要知道她们的,只知道沈穆清的孩子沈斌和顾知云,冯知梦的女儿冯影最终结为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一个写顾娉婷和霍昭这对cp…… ☆、顾娉婷番外   顾娉婷对于现在享受万民朝拜,颁布下这么多提升女性地位的法令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就是她的亲姐姐顾蓁鸾的记忆大多都模糊了,顾蓁鸾入宫的时候她十一岁,是懵懂而不知事情的。   她对于顾蓁鸾的印象很矛盾,她是一个好姐姐,但同时又心狠手辣,听说顾泽就是被她毒死的,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等级观念很重,顾娉婷不喜欢这样子的人,但她还挺喜欢对她好的姐姐。   顾蓁鸾好或者不好,母亲已经在她耳边说过很多次了,不能依据她的喜好而评定,于是顾娉婷曾经反问过母亲,满面都是疑惑不解:“那么依据你的话,姐姐是好还是不好呢。”   彼时已经是皇太后的顾夫人面带笑意的看着长公主顾娉婷,笑道:“君王也不是能用好和不好来评定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一个帝王,一个凡人,终究有缺点,有的时候这个缺点甚至会大过优点,但这个缺点,在某种时候会成为无价的优点。”   顾娉婷被她绕的有点晕乎乎的,只能顶着皇太后的目光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虽然她好像懂了这个身坐龙椅之上的长姐是如何的心酸,是如何的人,而她也是尊贵的长公主,或许很多人以为她见到顾蓁鸾十分简单。   事实是,她毕竟身无长物,那些小小的学识和谋略是上不了台面的,而且就连太皇太后也不愿意让她体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而现在顾娉婷虽然随时随地都能进宫,但顾蓁鸾和顾娉婷最后总是恰好错过。   顾娉婷一开始还十分遗憾,但后来她就知道了,原来是顾蓁鸾一直在避开她,所以最终她见到顾蓁鸾的次数,还不如常年征战的顾知云和顾知和二人。   记得顾蓁鸾入宫之前顾国公府曾经大摆宴席,宴请各个大家族的人前来,十一岁的顾娉婷在宴席上见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说是男孩子已经不合适了,看起来他是十□□岁的样子,和顾娉婷差的岁数有些多了。   但那个时候顾娉婷不知道,于是她傻傻的蹭上去,带着一脸天真的笑,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大哥哥,我是顾娉婷,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对于她的出现有些诧异,停止了和周围人的谈话,然后面带笑意的看着她,道:“原来是顾家的小姐……我叫霍昭,有个妹妹和你的姐姐一同入宫。”他看顾娉婷可爱,不由得捏了捏她的脸。   顾娉婷竟然也由着他捏而不反抗,她盯着霍昭好看的脸,有些失神,但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装作大人的样子道:“你是霍家的公子吗?你长得真好看,我会跟长姐说,让她好好照顾你的妹妹的。”   彼时她还不知道入宫是多么凶险的事情,她的长姐也曾经遭受过背叛,无数次的身处风口浪尖,与谁交好,也不是她这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说一说就可以的,霍昭比她大了那么多,当然是懂得其中的道理的。   但是霍昭还是面带笑意,选择不戳破这件事情,他笑着摸了摸顾娉婷的脸,道:“那就谢谢顾小姐的赞誉了,我们家的妹妹,还需要你的姐姐多多关照呢。”   他站起身来,看到了正在四处寻找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小姐的婢子,低头对顾娉婷道:“好了,我们四处乱跑的小姐也该走了,去吧,你的娘亲要担心了。”顾娉婷点了点头,转身朝婢子跑去,但是跑到半路她却停下来看向了霍昭。   这一望,霍昭就撞进了她的心里,灯火通明的顾国公府,身处明亮的灯光下的霍昭,面带笑意,就这样目不转睛的微笑着盯着你,他是如此的温和和意气风发,又像大哥顾知和,又像二哥顾知云。   再见是顾娉婷十四岁的时候,霍昭刚刚完成了逼宫,来到顾国公府跟顾知和顾知云二人商量事情,便就这样直冲冲的遇到了待字闺中的小姐顾娉婷。   顾娉婷面若桃花,正是青春靓丽的时候,容貌比起长姐顾蓁鸾还要好看几分,她就这样愣愣的看着霍昭,突然道:“您是来找大哥二哥的吧?他们现在有事,怕是不能见您,您估计要等好一会儿了。”   她有些踌躇的望着霍昭,不知道是该说‘你还记得我吗?’还是‘我是顾娉婷’或者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霍昭终究没有让她失望,他突然扬起了一抹笑,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娉婷,突然笑道:“怎么了,当年还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叫的,现如今怎么就称呼我为您了,可真是伤我心。”他已经不复往日的那么意气风发,但却还是有当初的那股气质,叫顾娉婷动心。   顾娉婷看着他,面上也不禁染上了笑意,道:“我原以为你已经忘了,却不想还记得。”她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愧疚的道:“我长姐还是没有听我的,跟你妹妹的关系也算不上好吧。”   “这些事情哪里是你能够决定的?我一个人也不能决定我妹妹在宫中跟谁交好,她和我妹妹,各自为了自己重要的友人而作对,我又怎么能因此而怪你。”霍昭看着顾娉婷,不禁哑然失笑,觉得她真是太可爱,也被顾家保护的太好了。   顾娉婷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不禁就觉得有些失落,正巧想到他是为了大哥二哥而来,道:“听说……你还没娶妻?难道要学我大哥了吗?”   霍昭看着顾娉婷,眸子里一闪而过什么,但顾娉婷没有抓住也看不太懂,他道:“那是因为我心中已经有人了,而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他看着顾娉婷,那一刻似乎是在看着什么重要的珍宝,顾娉婷心里一动,又怕自己猜错了,她翕动着嘴唇,道:“那你……”   “霍昭?你这么早就来了?”顾知和的声音打断了顾娉婷的话,他凑上前来拉住了霍昭,一偏头才看见了顾娉婷,道,“小妹,你也在此?你们两想来认识了吧?我也就不介绍了。”   顾娉婷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她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估摸着这是天意弄人,不想让她知道,怕她知道了嫉妒的要疯,既然是天意,那就不必深究了,她摇了摇头,转头就要走。   “是你。”霍昭突然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下一刻就被顾知和拉走了,顾娉婷来不及叫住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砰砰作响,突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   再后来,顾娉婷执意要嫁给霍昭,而霍昭的聘礼也很快就到了顾家,顾知和因此生了很大的气,顾知云却十分看的开,顾蓁鸾倒是不在乎这两个人的年龄差,下旨赐婚,两个人也算是天赐良缘了。   之后顾娉婷终于见到了霍昭的妹妹霍金玉,比起他哥哥又像顾知云又像顾知和,霍金玉是完完全全的像顾知和,也难怪长姐顾蓁鸾不愿意和她交好,两个人的性格一看就不和,顾娉婷也就不怪她了。   不过这已经不是顾娉婷可以想的了,正如顾夫人所说的,帝王不是他能评判好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